立夏節,不覺時麽孤離開吳國整一月了。
猶記得她被人打暈丟出皇宮的那日正值清明伊始,尚處春末,眼下卻已入夏。不過,同以往許許多多次的季節交替自然輪回所不一樣的是,今次多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紛紛繁繁,嘈嘈雜雜,全都遠去了。
山高,俯瞰不了之下市井榮華;山多,眺望不了遠方城鎮熱鬧。
視線所及除了漫山遍野的高樹以外就是塊一塊散布的黃土,千篇一律的景致片一片重複,但聞風聲淅瀝貼著碧波隨淙淙水聲而流走的空穀之音。
人依舊是那幾個人,過去是這樣,今後也並不會改變,真的與世隔絕了。
然而以前並沒有如此空寂的感覺,但自從汀州回來後便突如產生了,從心裏滋蔓而出的另一種暗黑情緒。
刻意去忘記在山下發生的一切,結果反倒是越來越清晰。
算來麽孤和大漢們回到赤烏寨已有七個曜日,受傷的也療養得差不多了,可這整一周的時間所有人都悶著,少有人笑,連說話都少,因為穀默不知道為什麼變得有些消沉,在老大的帶領下手下人亦是情緒低落。
惟獨麽孤例外,但顧忌著他們的心情她都沒法表露出來,想說教他們捉魚來的,可是他們居然一點熱情都沒有,對肉的執著弱減。
原因不明,自從回到山上後穀默就吃不香睡不好,每天早早醒來,接著也不管趴他身上的小蘑菇醒沒醒,抱著還在夢裏種蘑菇的麽孤就爬山頂去,坐在崖邊發呆,直至正午日陽熾烈得叫人睜不開眼才會離去。
於是麽孤每天都被太陽破開雲層升起時所發出的第一束光芒喚醒,睜眼即刻飽覽壯麗旭日在座座大山中冉冉升起,眼界寬敞,蒼穹廣袤,遼遠得彷如無盡頭。
山頂大風十分猛烈,吹得人搖搖欲墜,邊上碎石時有滾落跌入萬丈深淵,但是穀默抱著麽孤坐崖邊上穩如泰山。風算個什麼東西,隻能掀飛他老大的褲腿,拉得走他老大脫線的褲腳絲綿,但是拉不走他老大憂愁的情緒。
穀默就維持著懷抱小蘑菇的姿勢眺望遠方,也不曉得究竟在看哪,至於腦子裏想些什麼就更不清楚了。
這一切起初都很新鮮,但是連續幾天就沒感覺了,因為穀默跟石頭一樣隻是發呆什麼都不做,跟他說話他也隻是笑。麽孤倒是不怕掉下去,她相信穀默的能力,就是覺得好餓。
是日麽孤又被清早第一縷光芒喚醒,但見男人那張神情恍惚的臉,之上眸子略顯憂戚。麽孤很想知道穀默在想些什麼,可他從沒回答過,往往隻是笑著低低喚著“蘑蘑”給她個熱情的吻,將一切疑問湮沒。
麽孤跪坐在穀默腿上趴在男人的肩頭也發呆,露出半張臉來,兩頰緋紅,牙印淡了些,眼皮耷拉著,圓眼沒精打采,睫毛眨啊眨,就是眨不走愁悶,風還吹得她額前劉海來回飄蕩,搭在眼皮上,癢癢的。無所事事的小蘑菇就又嘴巴鼓起往上吹著頭發,百無聊賴到一種境界了。
她在默默地等待,等大漢們睡醒了做好飯給送來,可是今天他們貌似睡過頭了,至今沒出現。看天色眼下估摸都該巳時了,再不來就到午飯時間,那會就不僅僅是她發飆了。
又半個時辰過去了。
麽孤要崩潰了,要餓瘋了,趴在男人肩頭眸光無比饑渴得望著來路,盼星星盼月亮就盼著能看到大漢們提著籃子出現在視線裏。然而事與願違,來路那長滿雜草的叢之裏就隻見著幾朵魚鰍串隨風搖曳。
肚子餓得咕咕叫,麽孤張嘴輕輕含住穀默光裸的肩膀,回山後他就把那身衣裳脫了穿原來的,依舊不喜歡穿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