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姻腦袋“嗡”地一聲,張口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時一聽“太子妃”三個字便驚慌失措,急著把所有心緒埋了起來,包括他……
“小姐……小姐?”萍兒拿著落下的衣衫走了出來,見葉姻神色呆滯,雙目發直,嚇了一跳,忙拽了拽其衣袖道:“小姐……你沒事吧?”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葉姻忽然攥住萍兒的手,急切解釋道。
“哇……”萍兒驚得倒退一步,結結巴巴道:“小姐?你這是……”心道難道是在水裏待的時間太長,傷到了腦袋?
葉姻打了個激靈,猛地醒了過來,見麵前是萍兒,臉“騰”地紅了,低下了頭,匆匆順著樓梯口下樓去了。
萍兒站在哪裏,環顧左右無人,撓了撓頭,跟著也走了下去,卻見不遠處,一個人影閃出來,望著葉姻離去的背影,眯起了眼……
葉姻跑到樓下籲了口氣,見陳嬤嬤帶著幾個宮女從裏麵出來道:“太子妃,都已經弄好了,您瞧瞧去?”頓了頓又道:“太子爺與世子爺的房間挪到樓上了……”說著,微微一笑。
“好,好。”葉姻心中煩亂,也來不及想到這樣安排的涵義,快步走進房間,見是三個套間,錦幔繡褥,香氣繚繞,整潔妥帖,點了點頭,回身道:“麻煩嬤嬤了。”
陳嬤嬤笑道:“快別這麼說,伺候主子是老奴的福分。”頓了頓又道:“今兒是啟錨的日子,又是在船上風景,燕王世子爺剛來,太子殿下說晚上要接風壓驚,請太子妃過去哩。”
“知道了……”葉姻點了點頭,又問道:“嶽良娣與李奉儀也要去的吧?”
陳嬤嬤眸光一閃,抿著嘴道:“太子沒有說。”
“那就去問問太子,今日出了這等事情,正是姐妹和諧,同舟共濟。”葉姻說得一臉凜然。
陳嬤嬤沉默了半晌,點頭道:“太子妃果然考慮得周到。”說著,福身離去。
葉姻見陳嬤嬤走了,轉過身來,見萍兒已經進來,正與隋氏、慶元收拾行李,忖了忖,很想問問方才一時衝動胡說了什麼,可是又不知從何說起,站在那裏發呆。
“主子?”慶元見葉姻呆呆望著萍兒,“噗嗤"一笑道:“你這是怎麼了?”
“沒……沒什麼。”葉姻心虛地低下頭,走到一張東坡椅上坐下,萍兒過來上茶,盈盈笑道:“小姐,我怕你喝不慣船上的,這茶是我從家裏帶的……”
葉姻見她毫無異色,暗愧自己多心,正要說話,卻聽慶元道:“萍兒,你這就錯了,皇家的東西皆金貴之極,茶自然也是最好的,你倒是應該去跟陳嬤嬤要些來,給小姐嚐嚐鮮。”
萍兒聽了這話倒也對,笑道:“是我不是了,我這就跟陳嬤嬤要去。”
葉姻見她談笑如常,並無其他異態,那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忽聽門外有聲音道:“大姐姐……”說著,葉然帶著葉靈走了進來,葉靈笑容滿麵,嘰嘰喳喳道:“哇,大姐姐這房間真好,我們那個也不錯,還有小窗戶,也能跟自家丫頭住在一起。”
葉姻知道太子對自家姐妹的安排不會太差,笑望著葉然道:“三妹四妹都住在哪裏?”
“我住在李奉儀隔壁,”葉然別有深意地望著葉姻,道:“四妹住在我的隔壁。”
葉姻忖了忖,忽然“噗嗤”笑了。
葉靈一時莫名,道:“大姐姐,你笑什麼?”
葉姻搖頭,望著葉然,卻見葉然調皮地眨了眨眼,正要說話,聽外麵傳來腳步聲,陳嬤嬤走進來,見葉然幾個也在,笑道:“太子爺說了,今日既然是家宴,也不必拘禮,不僅讓良娣奉儀過去,索性你家的幾個姐妹也過去,世子爺雖然沒有正妃,倒是也有幾個侍妾,正好認識呢。”
葉姻聽了這話,忽然抬頭望著葉然,卻見葉然的臉“騰”地紅了,想起早上太子與三妹相遇的情形,心裏忽然生出幾分複雜的心緒——卻不是嫉妒,她隻是把太子當做上司對待,毫無私情,隻是想到自己有一天,竟毫不介意地把姐妹推給名義上的丈夫……
這對於一個現代人來說,是無論如何做不出來的……
可身處這種環境,卻覺得毫無違和感……
也許自己真的被這個環境同化了吧……
想起“踩著肩頭”的那話,又覺得有些茫然,正發怔間,見葉然拉著自己正道:“大姐姐?”
“哦哦哦”葉姻睜大了眼睛,道:“好啊,好啊。”說完,忽見大家都驚異地看著自己。
腫麼了?
葉姻環目四顧。
卻聽葉然笑道:“大姐姐說的好,其實她的意思是,從水裏這麼走了一遭,反而更顯得佛法造化呢。”
這麼一圓,眾人臉上都顯出釋然的表情,陳嬤嬤見葉姻說話前言不搭後語,大異於往日機靈摸樣,以為她是落水沒好的緣故,道:“那我們就不打擾太子妃了,太子妃好生歇息,在酉時的時候過來接你。”說著,帶著人出去了。
葉靈小孩子心性,在葉姻的屋子裏轉來轉去,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葉然卻是個有心的,與葉姻坐在床榻上,道:“大姐姐可是傷沒好?方才陳嬤嬤說你落水,你說好啊好啊”
“哦……是這樣的。”葉姻也意識到自己魂守不舍的過分了,猛吸一口氣道:“我落水的時候,可能時間太長,現在都覺得胸口悶得慌,腦袋嗡嗡的響。”
葉然聽了,一驚道:“大姐喝藥了嗎?”
“喝了,可能需要時間吧。”葉姻見葉然臉上出現關切的表情,忙拍了拍葉然的手道:“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大姐姐快歇息吧。”葉然站了起來,道:“四妹,咱們回吧,讓大姐姐好生歇息。”
葉靈正與慶元拿著那花瓶說來說去,聽了這話,心下有些不情願,嘟著嘴正要說什麼,卻見三姐嚴厲製止的表情,終於罷了,道:“好吧。那大姐姐,一會兒見。”說著,被葉然拉著離開了。
萍兒見他們都走了,道:“小姐,快歇息吧,一會兒子叫你。”
葉姻點了點頭,慶元與萍兒兩個給她更衣,躺在床上,閉上了眼。船上的床榻因為是皇家船舫的緣故,在運河上運行是極穩的,但若仔細去感受,還能感到那水波蕩漾的晃動,這種晃動從水麵傳到船艙,從船艙傳到了床榻,從床榻又傳到了葉姻的身上。
水波蕩漾裏,她似乎又回到了那靜寂無聲的懵懂裏,隔絕著一切,深切的擁抱,生死攸關的相托,那個時候,她再也沒有掙紮,而是沉溺在那熱切裏,仿佛隻有在這種時刻,世俗的羈絆才徹底化成虛妄,而那個緊緊纏住他的居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