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色來到了山門前。
這與自己記憶裏的道觀很不相同。真武觀香火鼎盛,又有長明道長的細心經營。幾乎是年年修繕,月月添新。
門上的漆裹著新嵌的銅釘,與無色記憶裏的道觀山門有著太多出入。這巨大的反差倒是沒有勾起無色的嫉妒,反而在等待應門的這幾分鍾裏,讓無色久違地神遊回了從小生長的那個破落的山間道觀。
大門緩緩地打開了,門軸發出的沉悶的吱嘎聲把無色從幻想裏拉了回來。
當呂無心那張修飾仔細的臉出現在真無色眼前的時候,無色真心地為自己剛剛的回憶感到慶幸。麵對黑暗,身後須有光明支撐。
呂無心沒有察覺眼前這個人的心理變化,也沒有對無色的到來感到任何的驚訝。他透過金絲眼鏡稍稍打量了無色,然後盯著無色堅定的眼神對視了幾秒。
接著他便讓出了路,幫著無色一齊把貨車抬進了山門。
呂無心回身合上了近兩人高的大門,放上門栓。接著便一言不發地向道觀深處走。
無色好像也沒有什麼聊天的欲望,他推起貨車跟了上去。
呂無心帶著無色在道觀裏的回廊下一邊躲著雨一邊不急不緩地走著。期間停下過一次,回過頭確認了無色還在跟隨,又轉身繼續無聲地往前走。
無色看著周圍熟悉的各式護法神明和不太熟悉的華麗建築,心想若是平日,自己也許會有更好的興致欣賞這座道觀。
繞來繞去,這兩個人終於來到了道館後門附近一個的小院門前。
呂無心側著身子推開院門,麵帶微笑地伸出手請無色先進去。
他的笑容倒是真的問心無愧,就好像眼真的前沒有陷阱,心裏真的沒有地獄一樣。無色想到這不禁苦笑了起來。
推著滿車的“紅花石蒜”,帶著他常見的那種歪笑,真無色義無反顧地走了進去。
這個小院遠比從外麵看起來大的多。
雖然除了正中的一座木質小樓之外並沒有什麼建築,但這樣的布局反而讓院裏的小花園顯得特別寬敞。
小花園裏架著一個帆布大棚,無色走近的時候看到棚子裏放著成堆的幹草。外麵雖然還下著大雨,但這些幹草卻一點也沒有被打濕。
無色推著花走到樓前,屋簷遮擋住了雨。他收起來雨傘,順手插到了貨車下麵。
眼前的木樓,在大雨的敲打下,不時從縫隙裏飄出淡淡的灰塵。雕梁畫棟,未有缺損。木香陣陣之中,呂無心走到了無色的身前,輕輕地用手掌推開了眼前的木門。
幾個十來歲的小道士魚躍著衝了出來。他們帶著興奮的神情,掩飾不住滿臉的笑容,衝到無色身後不一會兒就把滿車的紅花全都搬進了樓裏。
無色有些驚訝於這些孩子的出現,他轉過頭看了看呂無心的表情,那張虛假的臉上似乎不小心漏出了真心的笑容,但旋即又消失。他又戴上假笑,回應起無色的目光。
無色厭倦了這個人的不真實,扭過頭,跟著這些小道士走了進去。
一層樓裏基本沒有什麼裝飾,隻有散放著的幾把圈椅。正當中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白須白發的老道士,他身後靠著牆,牆上則掛著一副老子騎青牛的畫像。
老道士閉著眼睛,右手隨意地握著一把精致的拂塵,任由馬尾垂地。他的鼻翼微微抖動,口中不住地念著什麼。對房間裏發生的事情,似乎完全不在意。
幾個小道士輕快地把搬進來的“曼珠沙華”擺滿了一樓的大廳。其中一個小道士大概是急於表現,抓起一大捧紅花從老道士的麵前跑過去,就要往二樓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