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無心被無色趕著向後退了幾步。
“我沒有信仰,但道也在我身上。我按照我的道,跟著我的心活下去,難道不行嗎?”
“縱使前方歧路重重,與我一般的人們必然也會走向歪路,但這不正是擺脫那些欺世的謊言尋求生命意義的過程嗎?”
眼看著呂無心就快被逼到長明道長的身前,無色停住了腳步。
“你和我確實很像,”無色緊盯著呂無心的眼睛說,“我們都過早的接觸了信仰。我們也都很早就開始懷疑宗教的本質。隻不過在得知了答案之後,我選擇了自由的路,你則是繼續困在‘道’裏,窮究規矩。”
“沒錯,就像你說的,我沒有信仰。凡是人說的,我都會懷疑。凡是人傳下的教條,我都不會去盲信。但是,我依然活的心安理得,即使不依靠信仰宗教還有什麼大道,我也不會輕易奔潰,更不可能放棄對生命價值的探求。”
“這一切的一切隻因為,我不信虛無,我相信人。”
“人?可笑!”呂無心強打起精神反駁無色,“所有醜惡不都是出自於人嗎?你相信人,竟然還能對這個世界安然處之,難道不是笑話嗎?你太虛偽了,真無色?你不會是那種傻瓜一樣的人性本善主義者吧?”
“雖有醜惡,”無色並沒有因為呂無心的嘲諷產生絲毫動搖,“不乏善良。”
“我相信人有好有壞。我看到好的人性很安然,而看到壞的反而更自在。”
“因為我所‘信仰’的人類就是這樣,有好有壞,有善有惡。所以,世事對我全都是自然,我從未感覺自己偏離大道。”
“這便是你我的差距了,呂無心。”
長久以來,憑借著自己的才華和智慧,呂無心從來沒有在辯論中失敗過。
雖然此時的辯論也還遠談不上結束,但呂無心卻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失敗感覺。
因為,他竟然動搖了。
“你的確是輸了,無心。”
就像看穿了呂無心的思緒一般,長明道長在久久久久的沉默之後,對呂無心說出了第一句話。
呂無心僵硬地回過頭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師父。
長明道長依然沒有睜開眼睛,但是卻把拂塵收回捧在了懷裏。
“你與他之間,太遠了!”
呂無心憤怒地搖著頭質問長明道長。
“師父您離道不也已經很遠了嗎?”
“我離道很遠,但離你很近呀!”
門外忽然刮進來的風,夾雜著沙石和雨水,遮住了無色的眼睛。
模糊之間,他隻看見銀白的長髯在長明道長和呂無心之間舞動。
呂無心久久地看著自己的師父,忽然仰頭大笑起來。
笑聲裏有太多感情,以至於無色等待笑聲結束等了許久。
呂無心終於停下了下來。他用中指推了一下眼鏡,拍了拍自己的西裝下擺。然後徑直走到無色麵前,將先前在手中緊握的炸彈遙控器遞了出去。
無色沒有猶豫地接了過來,目送著呂無心走向了通往二樓的樓梯。
呂無心回過頭看了看無色,又看了看長明道長。
長明道長依然沒有理睬他。
“這可能是最後的話了,真無色。”呂無心看著真無色說。
“你問我想死嗎,我回答的是實話,死不死的,我不在乎。”他低頭撫摸了一下樓梯的木質把手。
“我也相信你說的,你無所謂。”
“你我都不信地獄,死後隻有一片虛無,不值得擔憂。”
“我更在意你與我的辯論。”
“我依然堅信自己的‘大道’。路雖然歪了,但我並不想要回來。”
“倒是你,我很好奇你真的能夠堅持你說的那一套嗎?”
“我真的很好奇,可惜,”呂無心避開了無色的目光,搖了搖頭,“看不到了。”
“那就這樣吧!再見了,真無色先生,跟你聊天很開心。”
“啊!對了,我忘記說了,這些人身上的炸彈都是定時炸彈,你的那個遙控器如果使用了,炸彈就會馬上爆炸。”
“那麼,再見了!”說完這些話,呂無心便頭也不回地走上了二樓。
無色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遙控器,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轉過頭看了看吳不為,又看了看長明道長,沒有人說話。
三個人的大廳裏,陷入了沉寂。
突然,從二樓傳來了呂無心興奮地喊話。
“真無色,你說你信人善人惡。那現在,你能信我嗎?”
話音剛落,一身火團環繞的呂無心就從二樓的木窗裏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