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事件(1 / 3)

城市的主體仍在黑暗中沉睡,任由霓虹、街燈點綴塗抹。都市光霧還灑向了天空,映照出充滿了不祥意味的雲氣格局。

地震雲仍未消散,還好烏鴉們尚在行道樹上安睡,保留了淩晨應有的清靜。

高層公寓附近的一株大樹上,墨水倒是有所感應,它睜開眼睛,看羅南從樹下跑過去,旋又閉眼打盹。

夏城這樣的巨型都市圈,高樓與高樓之間,通過磁軌、天橋、綠色長廊、自走傳送帶往複連接,就像在葉枝藤蔓牽繞下的茂密森林。

羅南則像是一隻渺小的蟲兒,吞吸著清晨的露水,在森林中一步步跋涉向前。

他唇齒微微啟合,喉腔、口腔、鼻腔充分振動,發出聲響,乍聽來像是昆蟲振翅的“嗡嗡”聲。

其實,羅南是把“我心如獄,我心如爐;我心曰鏡,我心曰國”這十六個字反複誦念,隻因音節連貫縮讀,又與呼吸節奏渾化在一起,才形成這古怪的聲音。

偶爾也有起來晨跑的人,與他錯身而過,受聲音所惑,扭頭打量。他則始終專注向前,速率和節奏,都保持在一個相對平穩的區間。

持續鍛煉了一個小時之後,羅南拐上了一座自走傳送帶,以便越過兩棟高樓之間的寬闊空間。這是預定的“休息站”,運動暫停,但誦念不止。

他的呼吸還算平順,長時間共鳴發音,造成了缺氧現象,讓顱腔隱隱發漲,但相對於正逐漸累積、擴散的藥品作用,又是小兒科了。

出門前注射的藥劑中,蘊含的精神藥物成份,正陸續發揮作用。

事實上,任何一個正常人,包括多年的癮君子,通過靜脈注射的方式,一次性注入如此劑量的高純度精神藥品成分,瞬間紊亂的神經係統,會在最短時間內,要了他的命。

然而,經過五年多近兩千次逐漸深入、不斷調整的耐受進程,羅南外形與正常人無異,內在神經係統的結構,卻已出現了微妙而深刻的改變。

他仍活著,並且認真感受身體的變化。

超過二十種精神藥物成份,突破血腦屏障的樊籬,就像是二十多把無形的刻刀,挑選不同的靶向神經元,進行一次次修改和雕琢。

這種“雕琢”,注定是粗糙的、暴力的。

大腦本身沒有痛覺,可是在藥物的作用下,其所分泌的多巴胺、去甲腎上腺素、穀氨酸、神經加壓素等幾十上百種神經遞質,釋放出如潮水一般的信息,通過神經元的傳導,作用在身軀的每一片皮膚、每一處器官、每一個角落。

無法形容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羅南也不想去形容。隻能說,這要比最初四肢痙攣、大小便失禁、甚至心肺功能衰竭的樣子好上太多。

要在短短數年內,改變千百代傳承的人體基本結構,必然要付出代價。

羅南心中早已坦然。

他閉上眼睛,更專注於誦念和呼吸。

羅南的誦念呼吸術,傳承於祖父。名義上是對藥物雕琢的“輔助”,然而以人類的意誌,怎麼可能去控製細胞分子級別的改變?

所以羅南認為,其主要功能,還是保持精神專注,活化氣血,此外,就是頗具神秘學色彩的“觀想”。

羅南閉著眼睛,與“十六字真言”對應的正四麵體圖形,以及它的內切、外接圓球均在腦海中清晰呈現,圍繞中心,層層旋轉,如在眼前。

大約十秒鍾後,羅南睜開眼,長籲口氣。

觀想圖形運轉流利,一切安好。

此時自走傳送帶才走了小半程,羅南放鬆精神,打量清晨的都市。不遠處,就是夏城的一條夜店街。

很多人都說,夏城的生活麵,直到午夜才徹底打開,清晨則是餘韻,至於白天,不過是機械的充電階段而已。在這巨大而擁擠的都市裏,每一簇燈火之下,都是人們快感釋放的遊樂場,最為繁華的夜店區,尤其如此。

霓虹之下,正有一群男女,衣著淩亂,從某間夜店出來,都是跌跌撞撞。就因為前麵有人慢了一點兒,後車撞前車,便稀裏嘩啦滾做一團,仿佛蠕動的肥蟲,怎麼也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