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文教授麵色平淡,隻用手指虛拈杯柄,沒有搭話的意思,羅南隻能硬著頭皮繼續:“您可能不知道,我一直跟著姑姑、姑父生活,對當年的情況完全不了解,都沒有人給我說……”
眼看又要無以為繼,羅南隻能把求救的眼睛投向田思那裏。然而便在此刻,潘老太太洪亮的聲音入耳:“清文在學校的時候,大概就是:做自己該做的事,處理她最擅長的問題。”
老太太您怎麼還諷刺我呢?
羅南簡直想一頭拍死在桌上,旁邊的田思想開口,可這回卻被潘老太太嚴厲的眼神製止。
接下來,潘老太太沒有再說話,隻是注視羅南的表情,就在少年人尷尬拘謹到極致的時候,她手指離開杯柄,緩緩起身:“既然你自己都緊張兮兮的,我這老太婆也不在這兒礙你的眼。今天我有個家宴,正好在這樓上,就直接過去了。”
這、這就完了?
羅南手足無措地起身,不知是該挽留,還是該鬆一口氣。田思不敢多說話,隻能給羅南一個安慰眼神,伸手要扶老太太離座。
可她這個動作,轉眼就被訓斥了:“我已經認不清路,走不動道了嗎?”
自從與潘文教授打交道以來,田思還是首度遭遇這種情況,也是給嚇住了,僵在當場。
兩個年輕人就這樣,看著老太太挪出座位向外走,想開口卻都沒有勇氣,也沒了章法。
羅南隻能給田思使眼色,示意她在後麵跟著,免得出狀況。田思深吸口氣,稍緩心情,點頭表示明白。
正“眉來眼去”的當口,前方老太太忽又站定,半轉過身來:
“羅南……是吧?”
“啊?是的,潘教授。”羅南下意識站直身子。
潘老太太神色還是沒什麼變化,隻是上上下下再打量了羅南幾遍,才又開口:“我看你的長相隻能說是不醜,據說家裏條件也不算豪富,嘴皮子更不夠利索,想必不是靠臉、靠錢、靠花言巧語過活的。當然,你也沒什麼領袖氣質,沒法讓別人納頭便拜。”
羅南木楞愣的,不知道是不是該收下這些評價。
潘老太太繼續道:“可即便是這樣,你還能有田思,有一些人幫你,連學校的數據庫也能改得。要這樣,單憑為人是做不到的,想來你最不濟,也應該是靠本事吃飯的吧。”
“呃……”
“如果是這樣,你倒是有和清文類似的地方了,這很好。”
老太太忽爾一笑,眼角皺紋綻開,卻是溫和、平靜、安然。然後,她就再轉回身去,步履平緩,逆著人流一步步離開,但最後那三個字卻始終在她唇齒間繚繞,也在羅南耳畔回響:
“這很好,這很好,這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