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寧願從未遇見你。
跌下來的時候我正好趴在陸子煜的懷裏,我的手背正好擦過一堆枯樹的枝椏,有些破皮。
我連忙從他身上爬起來,問他:“你沒事吧?”
他搖搖頭。
我又大叫了幾聲鍾靜的名字,沒有得到回應。
陸子煜沒有立刻站起來,他靠最近的一顆樹上,拉過我的手檢視了一遍,問:“除了手背,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受傷?”
我才發現他聲音中帶了三分可疑的迷離忍痛。
我重新跪坐在混雜著枯枝樹葉和泥土的雪地上,雙手握住他的肩膀,著急忙慌的從他垂在一側的右胳膊開又重新確認一遍:“你是不是撞到那裏了?”
陸子煜嘶的一聲倒抽一口冷氣。
我顧不上其他,問:“右手受傷了?”
陸子煜點點頭,緊緊擰著眉頭忍痛道:“沒事,可能是脫臼了。趙院長他們現在估計正在忙著看杜鵑花,一會兒發現我們沒有跟在後麵,肯定會回來找的。你別著急。”
我將手臂穿過他的腋下,試圖讓他靠在我的肩膀借力,問:“能站起來嗎?”
陸子煜倒是雲淡風輕,單手撐在地麵上站了起來,又安慰我:“我沒事的,真的。”
我看著他左手心按在右肩,右手軟綿綿垂在身體一側,心底有說不出的愧疚。沒有人比我更加清楚,右手對一個建築設計師的重要性,這是他整個藝術靈魂的呈現載體。但是,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因為我而不管不顧。
我兀自神遊了很久。
陸子煜突然問我:“微微,你帶手機了嗎?”
我才回過神來,連忙從上衣口袋中摸出手機撥打鍾靜的電話,因為山裏沒有信號塔,所以打了很久才接通。趙慎和向導正焦急的尋找我們,按照我描述的地點很快就找了過來。
向導隨身帶了救援的安全繩,教我使用水手結拴在腰上,然後雙手拽著繩子慢慢爬上去。
這是最快離開這個溝澗的方法。
我不同意,大聲喊道:“陸子煜的胳膊好像骨折了,他沒有辦法用這種方法上去。”
陸子煜用單手熟練靈巧的幫我綁好安全繩,低聲道:“你先上去,向導會想其他辦法,至少能下山拿更專業的工具帶我上去。”
鍾靜喊道:“微微,你先上來吧。”
我的整個背緊靠在豎立的山壁之上,陸子煜剛才為了幫我拾掇繩結,所以現在跟我的距離十分之近,我又聞到他身上淬玉一般清寒幹淨的味道,不禁有些惶惑迷亂。他的身高優勢十分明顯,此刻左手虛扶在我的腰側,低頭看向我的眸光之中似乎有無法表述的千言萬語。
我搖頭拒絕,“我不走。等他們帶救援隊上來,我再跟你一起離開這裏。”
陸子煜抬頭看了一眼被樹木枝椏遮擋的天色,語氣強硬道:“不行,他們一個來回就得四個小時,傍晚可能還會再下雪。這裏太冷了,你必須先上去。”
我伸手就去解係在身上的安全繩,卻被他迅速的按住了手製止動作。陸子煜的手掌寒涼,手心卻微微發熱。我好像被烙鐵燙到了一樣立刻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指。我自作主張的往後退了幾步,讓趴在上方的鍾靜看到我的手勢,喊道:“我跟陸子煜在這裏等你們。”
雪寶山的夜晚,安靜的像是宇宙之外的另外一個空間。
我跟陸子煜並肩坐在背風處的一個粗壯的樹根上。我將防風服的帽子扣在腦袋上,還緊緊束上了帽簷的鬆緊帶,隻露出眼睛和鼻子,依舊冷的直打哆嗦。
陸子煜看到我這樣的滑稽樣子,輕笑出聲,口氣中帶著些頹廢迷惘的複雜甜蜜,他說:“雖然現在我們很狼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自私的希望趙院長他們能晚些回來。”
他頓了頓,正視著我望向他的眼眸,“這樣,我就能跟你再獨處久一點。”
我心裏有難以言喻的酸澀滋味。
或許是因為絲毫沒有旁人幹擾的天籟俱靜的環境,又或者是因為我已經厭倦了帶著一副麵具生活,再或者是因為別的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我的腦海之中充斥的都是我曾經跟陸子煜在一起的那些舊時光。
那些關於愛與誠的舊時光。
我沒有接他的話。
我摸到上衣口袋中的一塊巧克力,掏出來折成兩半,放在手掌心遞到他手裏:“我隻有這個。”
陸子煜似乎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漂亮的眼睛裏帶了幾分清淺的笑意,說:“我們今天好像總是在重演過去。”
苦澀的可可味道蔓延到我的整個口腔,我聽到自己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