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容折損了一位球手,陳璟被迫請上了場湊數。
別說看客們,就是白晨玉、周勳等隊友,看著陳璟,也覺得這數湊得太勉強了,不由灰心。
陳璟正是男孩子發育的年紀,看著特別瘦,胳膊腿細長,似根孤零零的竹子。平日裏,外人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因為這個年齡的男孩子大都這樣,不足為奇。
但是,他需要上場打球,他單薄纖瘦的缺點就被放大了。
馬球是激烈的運動,陳璟這體格,隻怕連馬都駕馭不好。
這跟開玩笑似的。
“……幹脆點認輸吧,讓這麼個孩子上場,糊弄誰!”看客不滿。
“摔下來可不是玩的,這是誰家孩子,不知道惜命?”
加了這個孩子,李永容那隊沒有增加半點勝算。
何必呢?
浪費大家的時間。
對於李永容的這種掙紮不肯服輸,看客們沒有半點敬佩和同情,反而覺得他在把大家當傻子、把陳璟的命當兒戲,心生憤怒。
箭樓上不滿的聲音此起彼伏。
“那個書生,他會騎馬嗎?”箭樓的雅間裏,莫炳那幾個人也看到了,笑得前俯後仰。
李永容讓陳璟上場,從氣勢上就輸了。
總之,像個笑話。
箭樓最東南雅間的蔡書閑和沈南華看到這一幕,也是吸了口氣。
蔡書閑緊緊咬了咬唇,纖柔小手也攥著。忍了又忍,她豁然站起來,怒道:“李八郎他們又不是馬球供奉,為何非要逼著打球?既然有人受傷,改日再戰便是!姓杜的欺人太甚,我去把他趕走……”
她著實不忍心李永容那麼絕望掙紮,看得她心裏一陣陣的疼。
隊裏有人摔傷了,這是意外嘛。誰的一生,能保證不遇到意外?既然是意外,就幹脆停下,改日再來戰,何必非要把人逼到用個書生去打球的地步?
蔡書閑仗著這球場是她家的,轉身就要去找她哥哥幫忙。
光明正大、實力相當的戰,李永容才不會輸呢!
現在呢?
現在明明就是欺負人。
敢在望平閣球場欺負李八郎,簡直不知死活!
“……不妥。”沈南華拉住了她,“這是他們的賭約。我聽我四哥說,君子一諾,擲地無悔。他們男人的事,出言不悔,哪怕輸了也是雖敗猶榮。最討厭女人攙和了。你要是去趕跑姓杜的,別人會笑話李八郎。”
“真……真的?”蔡書閑眸子碎芒清湛,滿是猶豫。
沈南華慎重點點頭,道:“是真的!”
“那怎麼辦?”蔡書閑糯米般的貝齒陷入櫻唇,輕輕咬了咬,一臉的擔憂。
沈南華也不知道怎麼辦,跟著擔心起來。
她們這裏擔憂著,躊躇不知如何是好,球場上已經傳來了鼓聲。鼓聲急促,似暴雨傾盆。
抬眸間,沈南華瞧見了那個單薄書生陳央及,已經跨上了賽馬。
遠遠看去,還是覺得很瘦、很弱。
他換上了臨時準備的長靴,手執鞠杖,騎在馬尾綴了瓔珞的賽馬上,烏黑鬢角隱約泛出光潤,眉梢挑了幾分慎重。
鼓落球開,馬球滾在場地裏,揚灰而去。然後,兩隊人縱馬逐球,各自有長柄鞠杖接球。
位於後衛之末的陳央及,並沒有隨著往前疾奔。
他在原地勉強驅馬走了幾步,又緩緩停下來,沒有追趕上前。在看客們眼裏,他似乎是不會騎馬的。
“連騎馬都不會!”看客憤怒不滿。
“……還打什麼?索性判了輸贏吧,那孩子太過於敷衍了事。”
“可別再摔下來。再摔下來,李八郎就沒有替換的人了。”有人哈哈大笑,滿是嘲諷。
蔡書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沈南華的目光,追逐奪球者,並沒有在陳璟身上多做停留,耳邊的言語嘲諷,沈南華也恍若不聞。
很快,在隊友的協助下,杜世稷得球,折馬回頭,欲攜球入網囊。
李永容等人,皆上前阻攔,左右逢擊。
沙漏的沙,已經隻剩下一點,這局可能進不了球。
杜世稷等人折身回來,就和幾乎停留在原地的陳央及正麵相逢。
沒人留意到陳央及。
陳央及也驅馬轉頭。
杜世稷和陳央及幾乎並排的時候,陳央及倏然策馬,靠近杜世稷。
他的身子,猛然往旁邊一倒。
“哎呀……”箭樓上,有人失聲。
眼瞧著陳璟的身子栽了下去。
這孩子從馬上掉下去了嗎?
摔死了嗎?
那聲驚呼尚未落音,陳央及的身子,又出現在馬上。他手裏的鞠杖上端,挑剔跳擲著小皮球子,始終不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