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文一年到頭也難得逛趟夜市。上次逛夜市,還是去年的中元節,離現在快一年了。
不成想,居然這麼湊巧遇著了陳璟。
緣分還真是奇怪。
和陳璟他們分別之後,惜文站著原地,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回過神來,有點無趣。
夜市也懶得逛了,她回了婉君閣。
回到婉君閣,剛到戌正三刻,是婉君閣生意最熱鬧的時候。
惜文也不好從前門進入。
繞到後街,有個小小的角門,可以直通婉君閣的後花園。後花園深處,就是惜文的閨房瓊蘭居。
角門專門有龜奴看守,就是防止有人擅入,誤闖了惜文的閨房。
回到瓊蘭居,發現婉娘坐在一樓,一邊對賬一邊等惜文,直到惜文回來她才能安心。
惜文上前,叫了聲娘。
“……玩得可好?”婉娘笑容溫婉,帶著幾分慈母的寵溺,問惜文。
“嗯,很好玩。”惜文坐到了婉娘身邊,把她在夜市所見所聞,一一同婉娘說了。
她和婉娘的感情很好,兩人相依為命。像這樣的晚上,不知多少貴公子揣著大把的銀子,等著見惜文。她隨便彈兩支曲子,就能賺很多錢的。可是婉娘任由她放縱出去玩樂,這份寵愛,惜文是明白的。
然後,惜文又把她遇到了陳璟的事,告訴了婉娘。
婉娘對陳璟印象很好,笑著道:“我同他說過,往後可以常到婉君閣來玩。不成想,他竟是一去不回頭。”
“他家裏管得嚴嘛。”惜文笑道,“娘不是說,陳氏家風篤嚴,是書香門第嗎?”
婉娘笑了笑。
母女倆說了幾句閑話,見惜文平安歸來,婉娘也放心,叫人收拾好她的賬本和珠算,離開了瓊蘭居,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瓊蘭居的丫鬟們就服侍惜文散發、更衣。
盥沐之後,惜文坐在銅鏡前,任由丫鬟替擦拭青絲。
剛剛從浴池出來的佳人,肌膚白皙紅潤,神態慵懶嬌媚。窗欞半推,月華越過梨樹,在妝台上投下了輕影,為女子的嬌顏添了幾分清冷。
惜文怔怔想著什麼。
她出神的時候,呆呆的,毫無往日的機靈。
“我今天帶回來的香呢?”惜文突然轉頭,問跟著她出門的丫鬟。
“收起來了。”丫鬟回答。
“拿出來,點上。”惜文道。
丫鬟微訝。
惜文喜歡新鮮花卉,雖然時常滿屋芬芳,卻不是靠熏香點出來的。哪怕真的需要熏香,也隻是將香料擱置在衣櫥裏。
她不喜歡香爐煙熏火燎的味道。
瓊蘭居有熏香,也有香爐,隻是從來沒點過。
丫鬟見她反常,也不敢多問,忙去找了香爐,又把今天她帶回來的三盒香拿到她麵前。
惜文自己,拿了隻木樨香球,丟到香爐裏。
一開始有點嗆鼻子,她秀眉輕蹙。
丫鬟們覺得還好,木樨香味很好聞,清雅馥鬱,但是惜文受不起。
她忍了忍,仍是覺得嗆人,咳了幾聲。
“……小姐,要不拿出去丟了吧?”丫鬟小心翼翼問她。
惜文明眸橫掠:“不要弄丟,這種香很貴,丟了我就不依。”
丫鬟撇撇嘴,心道:真當我沒見識?這種熏香,一兩銀子能買七八盒,哪裏貴?當時陳公子付錢的時候,我在身邊啊。
平日裏五兩一個的銀錠子,隨便賞人,現在那個熏得頭暈眼花的香當寶貝,腦子裏不知想什麼!
過了片刻,屋子裏彌漫著木樨香味。
惜文也使勁了這種味道,不再咳嗽。
“挺好聞的嘛。”惜文甜甜笑了笑,眼睛彎起來。她這樣笑的時候,和平素彈琴時的名妓判若兩人。
睡覺的時候,惜文也不讓丫鬟熄香爐,非要點著。
堪堪睡了一個更次,覺得胃裏疼痛,喘不上氣,惜文就醒了。她坐在床邊,喊了丫鬟移燈進來。
丫鬟忙批了件外衣,起身替惜文掛起了幔帳,將燭燈挪到了裏屋。
昏黃燈光灑滿了幽靜的臥房。
“小姐,您怎麼了?”丫鬟見她臉色怪怪的,在燈下又看不清楚,隻得出聲詢問。
惜文的胃口一陣陣翻滾。
她爬起來,鞋也沒穿,衝到了淨房。
片刻,淨房傳來嘔吐聲和刺鼻的穢物氣息,服侍的其他丫鬟們不由屏住氣,不敢呼吸。
屋子裏有四個服侍的丫鬟,都急了起來。
有人去告訴了婉娘。
這個時辰,婉君閣的生意尚未結束,婉娘還沒睡。
聽說惜文嘔吐,婉娘臉色大變。惜文可是婉君閣的搖錢樹,婉娘最怕她有閃失。
等婉娘到瓊蘭居的時候,惜文已經在樓下坐了,整個人奄奄一息的,手捂住胸口,秀眉緊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