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之舟微愣。
他從小酒量就好,他引以為傲。
但是他心裏清楚,酒乃烈物,平日裏小酌養身,但是總有暴飲,遲早要出事的。所以,近幾年他已經很克製,除非是特別高興或者推辭不了,才會痛飲一回。
上次和陳璟喝酒,是他回鄉之後喝的第一次。
“難道往後不能喝酒?”楊之舟問。他神色間,有幾分不舍。
“您都這麼大年紀了,能不喝就別喝。”陳璟道。
“多大年紀啊?”楊之舟瞪目。他每次聽到陳璟說他“這麼大年紀”,心裏就不快。這小子幸而隻是個小友,要是下屬,這輩子升遷無望了!
陳璟失笑:“不服老是好事!”
楊之舟又氣得個倒仰,道:“你小子是故意氣我!”
“您別打岔,我這說病呢。”陳璟哈哈大笑,把話題拉回到病情上:“……豪飲傷脾胃。脾胃乃是氣血生化之源。脾胃不好,中虛不運,濕邪滯留,氣血就會閉阻。氣血不暢,很多毛病的,四肢發麻隻是個開端。”
這話,把楊之舟嚇住了。
氣血閉阻,可能會中風吧?
上次楊岱舟發病,楊之舟心也戚戚。
到了楊之舟這個年紀,就會有突發急病而辭世的可能。楊岱舟發病,無疑叫楊之舟心裏起了警惕:他應該好好養護身體。
“既如此,酒以後就不喝了。”楊之舟痛下決心,“還想再活幾年!”
“您能聽我的勸,我也欣慰。”陳璟道,“飲食都是小事,活著要緊。您這病,暫時尚不是頑疾,我給您開了藥,再針灸半個月,接了您的病痛。”
“多謝了。”楊之舟由衷道。
“客氣什麼,咱們不是朋友嗎?”陳璟笑道,“我也隻會這麼個手藝……”
楊之舟的病,就是飲酒所致的中虛不運。
他的手臂曾經受過外傷,的確有點後遺症。所以,身體上的氣血不暢,首先表現在手上。
陳璟跟他說:“應該感激那次受傷,要不然您這毛病也不會這麼快顯露出來。像氣血閉阻這種病,一旦發作就是大病。早有征兆,這是您的福運。”
楊之舟唏噓。
原來每件事都有因果。
有時候壞事也能變成好事。
陳璟給他開了補中益氣湯,稍微做了點添減。
藥方有黃芪五錢、人參五錢、當歸三錢、升麻二錢、薑片三千、柴胡四錢、陳皮二錢、白術三錢、炙甘草五錢。陳璟又添了神曲二錢、半夏二錢、茯苓三錢。
“這藥需得慢慢補,您先吃一個月,每日一劑。”陳璟道。
他又告訴楊之舟如何煎熬。
“我後日再來給您針灸。”陳璟道。
楊之舟說好。他喊了明風,讓明風拿著方子去抓藥。
陳璟在楊之舟那邊,說說話兒,混了一整天才回家。
離得近,他步行到了七彎巷。
“二爺回來了?”清筠開門,表情有點急切,“太太等您一整天。”
昨日她情急之下,撲到了陳璟懷裏。當時是尷尬極了。到了今日,她表現如常,似忘記了,陳璟也鬆了口氣。
“哦。”陳璟道,往正房而去。
大嫂等陳璟,大概是要說銀票的事。
清筠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擋住了大半的陽光。清筠就走在他的陰影裏,似乎想到了什麼,一陣陣熱浪蓬上來,臉頰微紅。
隻是她氣色很好,平日裏臉上也是白裏透紅,倏然燒紅了臉,不仔細也看不出來。
“回來了?”李氏放下針線,起身出來。
“回來了。”陳璟笑道,“今日給楊老先生看病。後日還要去,給他針灸,大約要耽誤半個月。”
李氏點點頭。
她不太想知道陳璟去做什麼了。
她隻想知道,陳璟那銀票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氏給清筠使個眼色,讓她去關了門。
李八郎還在耳房念書。
陳璟想到上次他偷聽到大嫂和清筠說話,就是因為她們關著門。
“別關門。關了門,牆角站個人聽,也不知道。”陳璟笑道。
清筠的手就停下,折身回來。
李氏覺得陳璟言之有理,便眼睛看著外頭,聲音壓得低低的,問陳璟:“那些銀票,是如何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