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遊無處可去有家難歸,隻好看著這些人跟他打著招呼一個一個離去。雷生最後一個離去,他拍了拍李遊的肩膀什麼話也沒說,一臉的愧疚而後搖頭苦笑,猶猶豫豫欲言又止,好像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對李遊訴說。
營地漸漸變得冷冷清清,隻剩下李遊癡癡傻傻的等著過年。
大年三十的這日上午,在這即將過去的一年最後的時光裏,李遊形影孤單呆靠門前,落寞地望著空蕩蕩的營地,心中有些莫名的酸楚。
不知不覺中,他有些想家,同時,有些想念他所在的連隊。
回想以前,過年的時候,要麼是在家裏,要麼是在部隊。家裏過年多麼溫馨,部隊過年多麼熱鬧,全然不像現在,沒人做伴沒事可幹,失魂落魄孤寂淒涼。
“砰、啪!”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爆竿聲,提醒著木訥的李遊該吃年飯了。
“好啊!過年啦,吃年飯啦!”李遊強打精神,覺得不應該這樣無精打采,捏緊拳頭,自己對自己大喊。
喊了一嗓子後仍然悶悶不樂,李遊決定找點事做,比如,自己給自己做一頓豐盛的大餐。
李遊默默地在營房內搜索,想看雷生給他留了些什麼。可沒有想到,偌大的營地裏找了半天,隻找出了一些麵條和半壇子酒。李遊總算明白,臨走的時候,雷生為何會一臉的愧疚和一臉的苦笑。他有些後悔,早應該為自己打算買點東西,畢竟雷生和這一眾兄弟也是清苦。
李遊來到灶前遲緩地燃起柴火,好不容易,一陣煙熏火燎把臉熏得烏黑,這才把麵條煮好。
一碗清水麵,半壇老燒酒。
李遊呆呆地看著這頓年飯,站了半晌,用手隨便擦了把臉,傍著小幾坐在床邊,就著光麵條喝起了寡酒。
李遊吃著麵條如同嚼蠟,依稀想起以前母親包的餃子。
那時候的過年,他還小,總是很開心的圍著母親,叮囑母親多放肉餡,母親也總是很慈祥地滿足他這小小的願望,而熱騰騰的餃子端上桌後,李遊總會很高興地手舞足蹈。
媽媽啊,你現在可好,有誰在陪你過年?
李遊放下麵條,眼望門外,黯然傷神。
蒼茫的天空中大雪紛飛,遠處偶爾飄來孤雁的一聲哀鳴,疾風掃過,卷起一篷碎雪灑向遠處,在這寂靜得營地裏,李遊的世界仿佛回到了小的時候,和母親孤苦相依的淒苦歲月。在那段歲月裏,李遊至少還有家和一個能夠依靠的懷抱,可以讓他感受到少許的溫暖。而此時此刻,李遊憂鬱的心裏,不知道自己還擁有什麼。
也不知過了多久,麵條沒吃幾根,酒卻喝了不少。
李遊酒意熏熏遙舉酒碗,輕輕念到:“這一碗敬媽媽,祝媽媽早得康複,平平安安。”說完後仰頭一口喝下。
“這一碗敬戰友,祝你們輝煌騰達,事業有成。”李遊斜歪著脖頸,再一口喝下。
李遊站起身來,微微發抖,把酒倒滿,喃喃念道:“這……呃……一碗,是我的,祝我早點……呃……回家,娶個老婆……孝敬媽媽。”又是一口把酒喝幹。
李遊歪歪斜斜,把壇底朝天,倒出最後一碗酒,吐詞不清含含糊糊,念道:“這……一碗,敬蘇琴……小美女,呃……祝蘇琴……快快樂樂,漂漂亮亮……呃。”李遊打著酒嗝,腳步虛浮,再次把最後這碗酒喝幹。
一線酒水從嘴角漏出,順著脖子流入衣內。
酒水流到胸口化作一片涼意,讓李遊的意識得到一絲清明。
在這片刻的清明裏,想起病床上的母親,想起不知何在的於敏,李遊哀思如潮直欲斷腸,在酒力的催促下,他胸中火燒火燎鬱愁滿腹,終於緊握雙拳開口嘶喊:“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今天……是過年!我李遊!要遠離煩憂!那麼……我!要唱歌!”
緊接著,在這頓年飯的最後,李遊把滿腹的憂傷,化作以前常唱的歌曲:
“天邊飄過故鄉的雲,它不停地向我召喚,當身邊的微風輕輕吹起,有個聲音在對我呼喚,歸來吧,歸來喲,浪跡天涯的遊子,歸來吧,歸來喲,別再四處飄泊……”
嘶吼的歌聲悲涼滄桑,一直飄向天空遠際,唱到最後,李遊精疲力竭再難繼續,搖搖晃晃,終於是一頭倒在床上。
此刻的李遊已經毫無意識,這一頓年飯讓他感觸太多,寂寥的他想起了以前想到了以後,想起了母親想到了於敏,甚至,在意識不明的時候,他還想起了蘇琴。李遊鬱鬱寡歡如此神傷,絲毫沒有覺察到,在小房子裏的小窗前,還有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默默地注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