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張媽出了房間,房間的門被重新關上,周慕岩才又把目光轉向床上的蘇知愉。
溫善之發給他的那條信息上的地址並不是溫宅的地址,也許是他在外麵獨住的房子吧。她上了溫善之的車,去了溫善之獨住的房子,那衣服,也是溫善之幫她換的了?
隻是想到那具本該隻屬於他,隻能他一個人看的雪白的美妙的tong體,就那樣完全呈現在溫善之的眼前,周慕岩的心就抑製不住地微微顫抖,雙手握成拳漸漸用力。
可是,當他眼前閃過酒店床上的韓恩可和床單上的那一抹嫣紅,緊握成拳的雙手瞬間攤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
是啊,他現在還有什麼資格生她的氣,還有什麼資格吃別的男人的醋?如果說蘇知愉是被人陷害,使他誤會,那他自己卻已經真真實實地背叛了她!
她敢在他麵前說一句“我沒有”,而他呢,不敢也沒有資格說這句話。
許是不舒服,躺在床上的蘇知愉發生一聲低低的悶哼,讓周慕岩瞬間回神,他連忙湊過去,伸手在她額頭上摸了一下,還是很燙。他拿了水盆裏的毛巾,稍微擰幹一些,把毛巾折疊了幾下,然後輕柔地敷在蘇知愉的額頭上。
本想從額頭上移開的大手,卻在看到她蒼白無血色的小臉時,不自覺地下滑,從額頭滑到了她的臉龐。
食指彎曲,在她光滑的臉頰上輕輕摩挲。她,應該是怨他的吧?畢竟是他那麼不講道理那麼狠心地把她一個人丟在了空曠的馬路上,讓她無助地蹲在大雨下哭泣。
是不是在她的心裏,溫善之,周慕揚都比他更可靠更貼心更值得信任了?畢竟那兩個男人在關鍵時刻都能為了她辯解和維護,而他這個丈夫,卻是在她心裏狠狠地插了一刀的人!
知道蘇知愉看不見,周慕岩並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他的眼底有著濃濃的化不開的疼惜和後悔。
他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怎麼突然就變成了這樣,明明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在漸漸好轉,明明他們已經在甜蜜地進行婚後戀愛,明明他前幾天都還一直在策劃他們的約會方案,明明他和她之間的關係可以更好更穩地前行和加深,明明……
想到這裏,周慕岩卻突然又自嘲似的笑了,他不知道為什麼嗎?這種局麵不明明就是他一手促成的?如果他對她有足夠的信任,那他就不會因為醋意大發而把她丟下,也不會因為堅持覺得她欺騙了他,而不好好聽她的解釋;如果他不把她丟下,她就不會被溫善之帶上自己的車;如果不是因為又一次醋意大發,他就不會跑去酒吧買醉;如果他不去酒吧買醉,那麼他就不會碰到韓恩可;而,在跟韓恩可到了酒店之後,如果他的心性足夠堅定,那他就不會和韓恩可發生關係。
說到底,他們之間發展到這種地步,還不是他一手造成的!
這一刻,他真的很後悔,原本事情可以不發展到這種狀況的。可是,世上沒有後悔藥可以買!
手指觸碰到毛巾,入手有點涼,周慕岩伸手拿下毛巾,重新放到臉盆兒,吸了水然後稍稍擰幹,又重新搭在她的額頭。
抬頭看了看,輸液瓶裏的藥水已經滴完了差不多一半,他又給她掖了掖被子,想到水盆裏的水有些涼了,便又去衛生間倒掉重新接了盆熱的,然後把毛巾從她額頭拿下來,放進水盆,吸水,擰幹,放到她的額頭。
因為還要給她拔針的緣故,即使周慕岩酒醉後的頭痛仍是很強烈,可他也隻是在幫她敷額頭的間隙伸手按壓幾下自己的太陽穴,並不敢趴下來休息一會兒,他怕他一趴下就會睡著。
差不多兩個小時的時間裏,周慕岩就是把毛巾吸水,擰幹,敷額頭,吸水,擰幹,敷額頭,水涼了就去衛生間倒水接水,然後再接著吸水,擰幹,敷額頭……
如此繁瑣複雜的事情,周慕岩這種最不耐煩做瑣碎事情的人,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耐煩,臉上一直帶著一絲淡淡的柔情,除卻做那些枯燥反複的動作之外,就是緊緊盯著蘇知愉熟睡且蒼白的小臉上。似是,怕以後再也沒機會看一般!
兩個小時後,吊瓶裏的藥水終於滴完了,周慕岩就幫她拔了針。
拔針這種事情他是會的,甚至可以說很熟練,這算是他在美國的那些年練就的一項技能吧。
去美國的前幾年,雖然周家會支付他的學費,畢竟周家把他送出國的理由就是出國求學,顯然表麵功夫還是要做足的。
雖然學費不用愁,但是生活費也是很大很大的一筆開支,而這筆開支周家並沒有給他,不知是忘了還是故意不給。
後來想想,其實就是故意不給的吧,否則,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會忘?
那時的他,雖然隻有九歲,之前也是個不諳世事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公子哥,但在經曆了那些事情波折之後,仿佛一夜之間便長大了,變得倔強而隱忍。
不給他生活費,即便是餓死,他也不會打電話回家來要。但他還是要繼續生活下去,於是他就邊上學邊打工,一天打好幾份零工,有的時候甚至從下午放學之後就開始工作,一直忙到第二天早上,然後覺也不睡就又跑去上學。
他不是鐵打的,況且,他當時隻有九歲,還是個身體都沒完全發育的孩子。
於是,剛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子哥變成一天打好幾份零工的窮酸仔的時候,他經常會生病。但為了節省時間,有時候病了也不去醫院,要不就隨便買點藥吃了,要不就死扛等它自動痊愈。
有時候,他甚至都希望自己直接病死算了,死了,就不用受這種罪吃這種苦,死了,他就可以去天上陪著那個他了。
但是,每當他在絕望中閉上眼睛的時候,他的腦子裏便會閃現出一個小小的身影和稚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