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秋(4)(1 / 3)

生在南國、長在南國,平日見慣了相思樹,並不覺得它有什麼特別,即使無數次讀到文人墨客對它的寄語,仍不曾明白:這相思樹緣何稱作“相思”,與人類至高情感的“相思”有何內在的緣源?直到今日,在看過無數次的相思樹下,才解開了懸浮已久的謎團。

相思樹的葉子與柳樹極為相似,細細長長的,如少女的娥眉般,凝聚了一抹化不開的濃翠。又如深閨懷春的少女,因對了無歸期的海之彼岸戀人的無助的守望,將鬱結於心底深處的哀傷,在娥眉上浮出一抹顰眉。

一輪又一輪的秋季從樹下走過,踏碎了相思樹一層又一層的心事,隨同枯黃的葉子、被冷冷的風吹進了大海,隨著海潮的湧動不知漂泊向哪裏,而那番對海之彼岸戀人的相思卻因了海潮的澎湃而迅速地漫延了整個汪洋。直至春來、直至又一次寄望開始在樹梢萌發,仍不見歸航戀人的帆影。

相思樹,在思念的季節開出的花朵,如少女落下的瑩轍的淚,即使淒傷也仍淡不去那抹溫情的柔黃。

凝視著向四麵生長著的樹身、樹枝的同時,心底有了一種與之互訴衷腸的衝動,因為那樣地將心事伸展為濃密的枝杈,纏住我散佚多年的心靈,也就隻有這相思樹了。它的每一片葉子、每一粒花朵,都充滿了魔力,將隱秘的情結攀沿著我凝視的目光,一直爬進我心裏,與心底對戀人的寄望相互纏繞、相互連接成一片相思的海洋。

此時,我分不清是樹的相思更濃、還是我的思念更深?相思與思念的糾結使這每片葉子的脈絡裏都有了一種精血的融通。我的精血與樹的精血被這情感的深摯融為一體了。因而,當每一個季節從樹下走過、每一次葉脈的律動都能牽動我與戀人的綿綿情義,憶起共同走過的心之旅程。麵對這相思樹、麵對這生長於海邊的相思樹,我又怎能抑製得住心底那份思念的瘋長與蔓延?

海風掠過這片樹林時,發出了沙沙的聲響,我的心便被揪了一下,這聲音多麼像少女的嚶嚶低泣、多麼像我與他彼此遙望時的心音,無論喜極或是悲極,彼此的思念總會有一些暖意來溫暖太過淒冷的雨夜。因了這暖意,心不再枯寂,如同秋風中被掃落的葉子,雖無力拒絕被歲月碾為塵屑的命運,但仍不會熄滅對泥土、對深深根植的這片海灘的回歸的渴念與想往,如同戀人曾說過的那句誓言:“僅僅一次心靈間的彼此凝視,我們便完成了一生的守望!”

秋季,相思的季節,在海邊守望了一季的相思樹落下了淒傷的眼淚。

秋林於我不僅僅是一種風景,更是一種浪漫的代言。

第十六節秋林漫步

每次念及秋林,腦子裏便條件反射似的跳出一個詞來,這就是浪漫。我不知道,我跟浪漫有著什麼樣的情結,也無法順理成章地道出浪漫與秋林之間絲絲縷縷的關係,這又能說明什麼呢?秋林依然是秋林,依然是我心中浪漫的化身。

因為是秋天,滿林子是黃黃的葉子,如織地飛舞在枝丫間。雖然錯過了那些精壯的樹木像一個個皇帝的篷蓋一樣裝扮那皇家園林的氣派,卻也收獲了這拾掇不盡的秋意。現在我早已忘了那次上的是什麼課,可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會永遠記著那片秋林。如果有機會我還要親自走在那美妙絕倫、如癡如夢的真實場景,去聆聽秋風奏響的生命挽歌,去親眼目睹那片片落葉排練了一生的命運舞蹈。

無法計數我在夢裏把那一片片美麗的秋林走過了多少遍,也不記得我的枕上落了多少秋風的輕吟。現實中,我卻很少真正涉足那樣的林子。是因為一個走這樣的路太寂寞?還是因為這樣的美景我一個人的眼看不過來?是少了一對嬌小的手心?還是少了一雙與我對視的明眸?或許是都有吧。

還記得是去年的那個秋天,我獨自到這個城市的一個森林公園遊玩的時候才走了那麼一回。山是好山,水是好水,景也是美景,隻可惜人影過於孤單。雖然有滿山的秋色,卻也顯得有幾分落寞的感覺,不過,仔細想想,當時貪戀著一路的秋色,也沒想這麼多。翻開日記本,欣然入目的是昨天的筆跡和幾片幹枯而平整的樹葉標本。

……直到走在這鋪陳了一地金燦燦的落葉的林子裏,才懂得什麼叫做風景如畫。迎麵而過的風,哼著我聽不懂的調子側身而過,我隻從那輕快的吟唱裏知道它是快樂的。突然,我分辨不清是我點綴了這片深秋的林子,還是這一幕美不勝收的秋景裝飾了我的心野,沉澱了我凡塵的俗念……

秋景清美如斯,即便是時隔遙遠的光陰,撲麵而來的依然是昨日那聲聲被靴履踏碎的落葉肢解的聲響,而耳邊回蕩的依舊是當年當月當時那拂襟吹袖的西風一若頑童的追逐。記得當時也天真地想起小時候看過的童話書。想著,要是當時來個美麗的精靈該多好啊!或者,或者這是一個被施了咒語的城堡,等待有心人來解開這掩藏在枝蔓藤條之間的魔咒。如果真的是那樣,我會是那個有心人嗎?也許是我無心驚了山鳥的夢,隻聽從草叢間撲騰著飛出一隻叫不出名字的鳥,發出幾聲聒噪的聲響,硬生生地把我從無邊的幻想裏拉回到了現實,想起自己的孩子氣不禁搖搖頭笑自己癡勁。不過,話說回來,真的很希望有一天可以像那張圖片裏的人一樣,牽著自己喜歡的人的手,彼此攙扶著從這裏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