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贈名駒翡翠曆險劫(1 / 3)

何件容說道:“他們果真這麼厲害?”

女羅刹鬱雅冷笑一聲,道:“也是一群癩蛤蟆。”

何仲耷拱拱手道:“在下可得走了。”

“你有什麼急事或者困難麼?”

何仲客被她關切的聲音弄得怔一下,耳邊忽然響起“硬漢”兩字,立刻豪氣地道:“沒有,沒有什麼事。”於是他頭也不回地走出林子,來到大路上,略一辨認方向,知道亂葬崗已走過頭,便往南陽城那邊走。

穿過兩片疏林,亂葬崗赫然在望,月光下隻見好幾座占地頗廣的山丘,豎立著無數小石碑,顏色十分慘淡。白楊稀疏地分綴其間,益發覺得蕭條荒涼。

他越過一座山丘,驀然發覺自己生像已處身在自冥鬼城,舉目四望,隻有慘白色的基石和蕭蕭白楊。

秋風淒緊,夜翼寒重,觸目盡是死亡的標幟,何仲春心中一動,漸覺萬念俱灰,但同時緊張的情緒,也越來越濃厚。

慘白朦朧的月光下,一道黑影在空中極迅速地掠過、快得有如星墜長空,何種客心中一凜,抬頭去瞧,隻聽一聲淒厲哀鳴,劃破了這片死寂,那道黑影立時消失。

何仲容聽得到自己的心咚咚跳著,於是安慰自己道:“別慌,別慌,那不過是隻夜鳥而已。”但他依然聽到心跳之聲。

他並不為了自己驚懼而慚愧,隻希望快見到人形,不管是生是死,好快點結束了這種恐怖氣氛的負擔。

再走上一座山崗,那邊似乎更荒僻些。基石都東倒西歪。而且白楊樹也較多,大概此地白天也甚荒涼可怖,故此喪家都選擇外麵的地方而不大敢到這後麵來。

何仲容想道:“那邊有幾株白楊可供藏身,我先躲在那些樹後,等他們來找我。”躍下崗去,便奔那些白楊樹矗立之處。

一穿過樹蔭,眼光到處,那邊的曠地上,一個全身雪白的人屹立在月光下,倉促間竟看不出那人的麵目,定睛一看,那人連頭到腳都是白色,哪有五官?不過是一堆白色的人形罷了。這一驚非同小可,眼睛轉向四周,並沒有第二個如此形狀的鬼塑,眼光再溜回來,那個白色的人形已無影無蹤。

何仲容鏘地掣出鋼刀,揉揉眼睛,那個白色的人形沒再出現,他心中咕咕道:“莫不成早先被女羅刹鬱雅嚇了一跳,現在因心虛而眼花?”想到這裏,基地一聲極難聽刺耳的聲音,從地下傳出來。聽著可真像荒墓中的鬼在嚎叫,這聲音四處飄動,倒不知從何而來。何仲容屹立不動,橫刀四顧,原來他這刻認為反正聽不出鬼哭之聲從何而至,倒不如不動彈,且看荒墓鬼台如何來收拾自己。

忽然從眼角處瞥見白影一閃,當下豁出性命,扭頭一看,敢情早先所見的慘白色人形站在他左側兩丈之遠,頭腳僅是一片慘白,看不出五官來。

“來吧!”他在心中狠叫:“我讓你整治死了,還不是一樣冤魂不息,那時節我在冥府好好跟你打一架。”但到底對著的是個鬼魅,故此他不久出言招惹,隻把手中鋼刀擺了一下。猛聽右惻低低尖嗥一聲,登時毛發盡豎,扭頭一看,又是一個全身慘白的人形鬼魅悄悄直立在兩丈之外。他冷不防再回轉頭去瞧左側那邊的一個,目光到處,一片黑暗中,那鬼已自失蹤。

這一下他可就確定了乃是這荒涼墓地的鬼魅,心中雖然害怕,但又不敢撥腳逃走,生怕這一走那惡鬼便來追,那時可就糟透了。正在心驚膽戰,頭皮發炸之際。忽地鬼哭之聲全收,剩下一片死樣的沉寂。

他慢慢倒退,心中發狠地想道:“來吧,來了我就給你一刀。”退了五六步,忽然一隻手搭在他肩上,這一下可把他駭慘了,全身冰冷,動彈不得。

那隻手在他肩頭上重重柏一下_他為之打個踉蹌,差點兒摔在地上,回頭看,一個黑衣大漢站在那兒,正是日間所見的人魔邱獨門下黑煞手桑無忌。

他冷冷道:“你的膽色不錯,居然沒給嚇死,可是功夫太差了,我這一拳如用重手,你早就死了。”

何仲容跳將起來,鋼刀一舉,指著黑煞手桑無忌叫道:“什麼?那些鬼是你們扮的?”話一出口,耳邊左右連聲冷笑,轉眼一看,果然是尉遲兄弟,其中一個手中提著一捆白衣。

老大尉遲剛道:“算你有種,你看看這個。”說著話猛一振臂,手中那捆白色衣服出過去。何仲容伸手一抱,但覺那捆白衣重達千斤,不由得連退三步,方用拿拉站穩。這一來心知對方驕狂自大,武功果然極是高明。抖開那捆白衣一看,敢情是三襲白袍,另一個白布頭套,怪不得早先進不出五官。尉遲剛又道:“我們並不會邪法,絕不能飛天通地,但我們的確借助三個大地洞,才能夠神出鬼沒,與及發出異聲而你找尋不出來處。”

何仲客聽他一說,暗自忖道:“他何必把底牌揭穿?啊,是了,他們都自負不凡,因此不想江湖傳說起來失去真相。既然這樣講究過節,我……”想到這裏,心中暗喜,朗聲道:“三位都是一代高手,我何某自不量力,先接你們三位聯手夾攻十招,打完十招再說。”

老二尉遲軍大怒道:“我們三人十招贏不了你,立刻當場自刎。”

何仲容見他果然受激中計,抑住心中之喜,接口道:“君子一言……”

黑煞手桑無忌叫道:“三弟且慢。”尉遲軍果然沒有即答,何仲容為之一愣,怕他們變卦,隻聽黑煞手桑無忌繼續道:“咱們兄弟三人,豈有一齊出手夾攻這個既輩之理?依我說咱們隨便哪一個,若讓這鼠輩走得上十招,咱們撒手一走,永不追究。”

何件容被他聲聲鼠輩,叫得心頭火起.叫道:“你們更是輸定!”

老大尉遲剛忿聲道:“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憑你這點點火候,也敢在咱們兄弟麵前冒大氣。其實宰了你咱們還嫌沾汙了兵器。”

何仲客一生吃軟不吃硬,怒火熊熊,大喝道。“先接我三招。”鋼刀一揮,劃起一道光華,疾卷尉遲剛,施展出十八路無敵神刀,第一招“大江茫茫”,第二招“枝江我鬥”,第三招“後麵星分。三招連環送出,化一片光幕,電罩過去。

尉遲剛連踏三個方位,仍走不出用刀光幕,一心中一凜,在這瞬息間掣出慣用兵器七星劍,內力流貫劍身,修熱一封。他的身手使得異乎尋常。連何件容乃是進攻他的敵人,也沒看出人家掌中劍從何而來。

當的一聲,何仲容如被萬斤鐵錘迎頭一擊,為之震退數步。

黑煞手桑無忌宏聲道:“二弟別放過這鼠輩,若然吃他逃走,日後不知在江湖上如何說嘴。”

尉遲剛應了一聲。七星劍一挺,眼前已見光華驟閃,卷衝而至,原來何仲容已狠狠撲來。當下使出人魔邱獨確傳心法祭天十三劍,但見七星劍電掣雲飛,上下奔達,劍光大盛,氣勢如虹。原來那人魔邱獨一身武功精奧高強,天下少逢敵手,尤其這一套祭天十三劍,乃他平生武學精華。原來僅是十三個招式,不論拳拳兵刃,均能適用,故此若以使子母乾坤團如果然手桑無忌而言,則稱為祭天十三圈。

尉遲剛兩番試手,已知何仲容雖不怕死,但內家真力太弱,是以雖見他刀法精奇,卻不在意,一上來僅用四成真力。

哪知何仲客把一趟十八路無敵神刀使出來,刀光四射,出手又奇又毒,眨眼已拆了七招,依然無懈可擊,尉遲剛心中一急,內力陡增,何仲容刀法立見遲滯。

說得遲,那時快,早已拆了十一招。何仲容電光石火般忖道:“不好,我剛才忍不住氣,結果沒有真個約定十招。本來仍可訛他一下,可是目下已過了十招,這廝必定賴到底。”匆匆一想,第十二招“夜沒關山”用足全力使出來。

困獸之鬥,原來比平常凶猛些,何況此是唯一生機。尉遲剛果然稍稍一讓,劍光乍然收回。何仲容大喝一聲,虛晃一刀,抹頭便走。耳中忽聽那三人哈哈大笑之聲。

笑聲中突聽黑煞手桑無忌引吭進:“咱們讓這小子先進十丈,然後看誰先捉到手中。”

何件容回程施開,有如離弦之箭,一躍竟達丈人九遠。這等腳程比起他的手上功夫,顯然又高一籌。故此四五個起落,已過了山崗,隱沒在樹影中。人龐邱獨門下三人顯然料不到他的腳程這麼快,但桑無忌已出口,大家都不做聲。

何仲容斜閃到左近村林中,耳邊後麵數聲長嘯起處,劃空而來,趕緊向林中鑽進去。

但今晚月色太好,林中不甚陰暗,故此身形不容隱蔽。那三人盡力來追,穿過三片林子之後,便已相隔不遠。

最慘的是人家並非並肩追來,而是分三路包抄。範圍雖不大,但隻要一轉折,距離便會和邊翼那人縮短。

前麵又是一層較大的樹林,何仲容剛一躥進去,眼光到處,忽見一人攔住去路,不黨駭了一跳,挺刀便衝。那人手起處,紅光映眼,就像條蛇級反纏上來。何仲容閃躲不及。手中鋼刀被那條紅蛇卷住,這時可就看清那人竟是美麗而帶點陰陰森味道的女羅刹鬱雅。

他玉手一收,那條像紅蛇似的東西靈活地縮回去,原來是條色綢帶,看來總有丈把長。她道:“你躲在這株樹上麵,我引開他們。”

何仲容猶豫一下,隻聽林外又是一聲長嘯,時機緊迫,連道謝的話也來不及說,颼地躥上樹去。

女羅刹鬱雅冷笑一聲,問到一株後。這時她心中可對自己這等莫名其妙的行為而有點兒煩惱。須知那人魔邱獨昔年名滿江湖,他的嫡傳徒孫焉的差得了。她無端惹上這三個人,的確毫無道理。

一條人影在林邊一晃,還帶著長嘯餘音,女羅刹鬱雅一揚手,發出兩節枯枝,跟著向林中疾奔。

那人正是三人中的大師兄黑煞手桑無忌,鐵拳一揮,把兩節枯枝擊落,口中又發一聲長嘯,當先追去。

何仲容躲在樹葉陰影中,連大氣也不敢透,眼看那桑無忌赤手空拳地一躍兩丈四五,急似流星般朝鬱雅背影追去,明知換了自己,不消轉瞬工夫,便得讓人家追上。不覺倒抽一口冷氣。愣愣地望著林中黑暗處。

林子左右兩方都響起嘯聲。晃眼間已遠遠去了,強敵已被引走,他溜下樹來,忽然反麵像失落了件東西似的,心中空虛得很。

那女羅利都雅是向西去的,他便往東走,黑夜之中也沒考慮這一走會走到什麼地方去。不過他可沒有動過回城的念頭,因為他一來身上沒有錢,二來實在太夜了,全城俱在睡鄉,他這會子跑回去幹什麼呢?

直到天邊露出曙光時,已不下走了百裏之遙。道旁有個神祠,他走進去坐了許久,耳聽外麵大路上行人漸多,不時有快馬奔馳而過,天色也大亮了,便意興闌珊地走出神祠。往前路一看,隻見半裏外一座城堡,堡門上旗幟飄揚。

他運足眼力,隻見那兒共是插著兩支大旗,一支是三角形白底紅字的首幟,隱隱可見旗中繡的是一隻全身火紅的赤免馬。那匹赤兔馬繡得神采飛揚,振鬃揚戰,一似欲踏空馳去。

另一支大旗卻是紅底白字,寫的“以武會友”四個大字。

堡門甚是高大,但顯然可以看得出這座堡共分兩進,後麵的一進房屋有大,看來牢固得很,前麵的一進麵積較大,房屋也多,但僅僅是鄉村的樸實款式。

他舉頭回望,隻見四周遠處雖有鄉村,但都不大,隻有這個堡人煙旺盛,出人之人甚多。農人荷鋤出人,和好些勁裝疾服的漢子或是長衫飄飄的人對照起來,非常有趣。

“以武會友這種事,常常聽人提過,聽說常常有些武林老師傅,為了要替女兒揀得屬於武林的快婿,便用這種方法。”他一手按住機用的肚子,癡癡地想:“我當然不敢有什麼妄想,但反正沒事,何妨去瞧一瞧。”

當下直奔那座城堡,隻隔半裏,忽聽後麵蹄聲大響,兩騎如飛馳來,他趕快一閃,兩匹駿馬馱著兩個武生裝束的青年,擦身而過,馬路卷起一股塵頭,把他弄了一身灰沙。

那兩騎的騎士背揚長劍,絲穗飄揚,到了堡門可就勒韁止步,棄鞍下馬。堡門有兩名壯漢迎出來,一個接過兩馬韁繩,一個和那兩個說了兩句話,其中一個騎士遞過拜匣,還有一包禮物。那名壯漢便恭敬地引他們進去。

何仲容懊惱地拍拍身上的灰塵,但也不能夠奈何人家,繼續前進,隻聽馬蹄聲又響,這次何仲容學得精乖了,雖然已到了堡門邊,但仍然使一步門開,回頭一瞥,隻見來人並轉而來,馬上人是一男一女,男的熊背峰腰,麵色赤紅,年紀不過三旬左右,鞍分掛著一柄大刀,分量甚重。女的年紀輕輕,大約在二十上下,長得五官端正,眉宇間傲氣逼人。

她跟著那男的勒住馬,看也不看堡門出來的壯漢,用絲鞭一指堡門道:“熊師見你看,那成家堡三個字寫得真雄壯啊!”

姓熊的壯士道:“師妹下馬把!”先自飄身下馬,向來接的壯漢拱手道:“在下黃山門下熊大奇,這是敝師妹宗綺。適好路經洛陽,聞道貴堡舉行盛會,故此匆匆趕來參觀,名帖禮物都來不及準備。”

那兩名壯漢先是見那美貌姑娘傲慢態度,麵色便不大好看,及至一聽來人竟是名震江南的黃山弟子赤麵天王熊大奇,那個姑娘便是他的師妹,表情立刻換轉過來,哈背躬腰地請他們進堡。

赤麵天王能大奇把大刀摘下,宗綺卻從鞍後解下一個包袱,包袱上麵係著一張金背彈弓和一對柳葉刀,兩人進堡去了。何仲容聳聳肩,想道:“久聞黃山乃是武林中出名家派,怪不得那宗綺如此驕傲。”

他在堡門躊躇著,猛見一名壯漢大踏步出來,瞪眼問道:“喂,你找誰呀?”

何仲容囁嚅一下,未曾即答,忽見對麵樹蔭下走出一人,麵目狡詐,一望而知此人乃是詭橘多疑之輩。這人道:“朋友你報個萬兒來,但別自誤,我已在那邊打量你多時。”

“這就奇怪了。”他不高興地想:“這成家堡名列北四堡南五寨之一,天下誰不知名,何以如今以武會友,卻像防奸細似的派出這些個人?”

他心中有點兒不服氣,便變得倔強起來,道:“在下何仲容,以江湖為家。”剛說了兩句,隻見那麵目狡詐的人睜大眼點頭,好像已聽過他的名字,頓時覺得自己既有名聲。不覺為之飄飄然,於是指指堡門上插的旗,道:“在下閑著沒事,故此特來貴堡參觀,見識一番。”

那麵目狡詐的人揮手命那壯漢退下,沉吟一下,道:“原來你是何仲容,我姓單,名克,江湖上的朋友送我個小小的外號是赤練蛇。”何仲容聽了,覺得耳生得很,沒有注意,隻聽他又道:“敝堡將在明日正式舉行盛會,你若要開開眼界,今晚就住在會賓館吧,咱們先親近親近。”說著,伸出手來。

何仲容也伸手相握,猛覺手中一緊,連忙運力相拒,眨眼工夫,赤練蛇單克已鬆開手,狡笑道:“你請把,我著人帶領你便了。”他又退回早先出來的樹蔭下。

一個壯漢來領他進去,走進堡內,隻見地方極大,嚴如一個小鎮。左麵市街相當熱鬧,酒館飯鋪,一應俱有。右麵一條寬闊的走道,直通後麵,一眼便可看見盡頭處是座建築堅牢的門樓。

那壯漢領他進了門樓,迎麵是片極大的曠場,右邊合立一座高樓,一當中大門上一塊根匾,寫著“會賓樓”三個大字。左邊有些房屋,但正麵才是正式宅院,房屋高大,門麵輝煌。

他被安排在館內一個小房間之內,被褥等類一應俱全。那壯漢隻對他說了寥寥幾句話,都是關於住宿此地的規矩,諸如用膳是以雲板三響為信號,聽了此訊便須即往飯廳。

對於這壯漢的倨傲,他並沒有注意到,原來他一踏進那座門樓之後,猛然一陣熟悉之感,湧上心頭。細一從記憶中翻尋,卻又宛如曾在夢中遊過似的。那壯漢剛出去了,他忽然想起來:“是了,五年前我學坐功和刀法的那處地方,不正和這兒一模一樣麼?可是那地方遠在山右。”眼前忽然浮起那風兒可愛嬌美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