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記憶中,一個高瘦的男子將年幼的她高高舉起,讓她稚嫩的小手撫摸到那凹凸的字體。一個聲音說……
她是爹娘心中永遠的皓月,永遠明亮,永遠懸於天際。
記憶中,那是她最後快樂的時光。那之後,母親出事,她傷心的整日哭泣,初時父親還有心思哄一哄她,可是哭鬧的多了,父親終是煩了,隻將她交給奶娘照顧。而她和父親的關係也漸漸疏遠,直到她十二歲那年。
她永遠記得,父親看她的目光。
絕望,厭惡,鄙夷,最終決然而去。
謝珂眸子沉了沉,不管是身下的錦被,還是身上蓋的緞麵繡雲紋的絲被,謝珂都有種即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她即想落淚,唇角又控製不住的想要勾起。
嫁進權氏後,她甚至己想不起自己曾經過的是怎樣的日子?是否為一日三餐憂愁?是否為到了夏季未裁新衣傷懷……時近午時,窗外日頭正好,幾縷光透過鮫綾窗紗照進屋子。讓整個內室顯得有幾分光怪陸離,謝珂怔怔望著眼前的一切。
紅木高足方花架,紅木架麵上擺的梔子花正含苞待放。那嫩白的花瓣如她頸間那塊白玉,無暇,剔透。還未綻,似乎己聞到滿鼻花香。
窗邊是紅漆描金彩繪五屏風式鏡台,鏡台上擺著一些精致的小玩意,有琉璃的珠串,珊瑚的手釧,還有一個小匣子,如果她沒有記錯,那裏都是些金錁子,是年節長輩所賜,被她當成小玩藝把弄,然後被奶娘收到匣中,說是將來她嫁人後,留著給她當陪嫁。
屋子正中是一張紅木雲紋方桌,上麵擺著的茶具是官窯燒製,據說一套一壺四杯的茶具,足足得花百兩銀子。
再側目,便是自己睡的那張硬木雕花洞月式架子床……
一切都那麼陌生,卻透著股奇怪的熟悉,似乎前世那餘下的二十年,真的是她的一場夢。這屋中的哪怕一個隨意的擺件,都是精雕細鏤的。隨便拿出一件,都足夠普通人家嚼用個一年半載,以前她從不覺得這些是好東西,畢竟她從出生,便長在這樣的環境中,她的新衣似乎總是穿不盡,她的吃用從未被人苛責過。
這些在旁人眼中近似珍寶的東西,在她眼中,便是個死物件。
可是直到嫁進權氏,她才知道自己丟掉了什麼……
不是權氏家貧,實是謝氏太過富有。
眼前的一切被陽光鍍上了一層暖暖的金,謝珂笑笑閉上眼睛漸漸睡去。
一切,都會好好的。
上一世的一切,都會離她遠去……
謝珂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睜開眼睛便看到程氏那張溫和的笑臉,這張臉與記憶中那張枯萎,蒼老的臉漸漸合二為一。“奶娘。”謝珂不由得輕呼。
程氏彎身抱起謝珂,一邊替謝珂理著滾亂的發鬢,一邊小聲安撫。
“姐兒又做噩夢了?別怕,有奶娘在……不管什麼妖魔邪祟,奶娘都會將他們趕跑,便是拚了性命,奶娘也會護寶姐兒周全的。”程氏的聲音似帶著安撫之用,謝珂在程氏懷中,漸漸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