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年倒是沒什麼異樣的神情,左右不過是個下人,肚子裏便是謝家的骨血,可是孩子有一個這樣出身的母親,也不知是福是禍呢。隻吩咐管事請了穩婆,如有險情,便盡量保了小的便是。
謝年的話被程氏傳到謝珂這裏時,謝珂隻是輕輕一歎。
這便是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惜玉一個下人,謝氏要她生她則生,要她死她隻能死。
謝珂知道,現在人市上可以用一匹馬換來三五個像惜玉那般年齡的丫頭。所以父親謝年的決定真的沒什麼可質疑的。
或許是因為她得活了一世的原因吧,她覺得生命都是珍貴的。隻是惜玉卻偏生要在這個關頭臨產,是死是活也隻能聽天由命了。前院己經響起歡天喜地的鑼鼓聲。吉時將至……
謝珂甚至能想像此時諸人的神色,謝老夫人必定是笑容滿麵的。
大爺謝鬆和大伯母王氏臉上必定帶著濃濃的笑,因為這門親事在他們看來,卻是自家兒子高攀了薑家姑娘的。
而薑家姑娘……也許在此時,薑家姑娘是一心要和佑哥兒好好相守的,隻是婚後佑哥兒或許終究讓薑家姑娘失望了吧,所以上一世二人才最終落得那樣,雖是夫妻,卻更像住在一個院中的兩上陌生人。
小丫頭們吵鬧著要去看新房。謝珂雖然不能出垂花門,不能親眼看到大禮。
可去後宅的新房湊湊熱鬧還是可以的。
原本謝珂也是想要去的,隻是此時,她去湊熱鬧的心思卻突然淡了,便是謝芸派了心腹丫頭采露來相請,謝珂也婉言拒絕了。
水竹幾個不知道謝珂的心思,隻是一臉惋惜的聚在屋外廊下,幻想著謝氏長子娶妻的盛況。
程氏則有幾分明白謝珂為何突然失了興致。“姐兒不必擔心,我們做下人的,命都賤的很,可越是賤命越不容易出事,就拿當初我生識哥兒勁哥兒吧……不過痛了幾個時辰,孩子便平安出來了。奴婢還記得當年四奶奶生姐兒的時候,那可是足足痛了一天一夜,姐兒才落了地。”“奶娘,這怎麼好拿來相比。”謝珂輕聲道。程氏搖搖頭:“有什麼不好相比的。越是養尊處優,娃兒越難落地。像惜玉那樣的,生孩子自然容易的很。姐兒用了午膳,去小憩一會,興許惜玉肚裏的孩子己經落了地。”
謝珂牽強的扯了扯唇,算是對程氏安慰的回應。
程氏見謝珂複又拿起花樣子細細描了起來,這才轉身退了出來。
她雖然那樣說,可也隻是寬慰自家姑娘。女人生孩子便如同鬼門關走上一遭。便是在程氏眼中,惜玉如今的境地皆是她咎由自取,可終究是條人命啊。
程氏慌慌忙忙去打探消息了。
而這時……前廳司儀正吆喝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大禮畢,謝年將應付親眷的差事交給了謝大爺和謝二爺。今日佑哥兒成親,本就是謝大爺的好日子,至於謝二爺,他最近幾乎忙斷了腿,年前他還擔心自家那個口無遮攔的妻子惹怒了自家四弟,卻不想事與願違,自己倒像是行了好運。
四弟竟然將他喚到書房,懇切的央了他接手幾間鋪麵。
說是他先前的一個手下突然染病,一時人手有些應接不暇。
謝鶴自然是高高興興的應了……有鋪子,便等於可以從中謀些好處。哪怕辛苦些也是值得的,他們夫妻在謝氏一直有寄人籬下之感。雖然與謝鬆同樣是庶出,可是謝鬆手中掌管著半數以上謝氏的庶務,可是他們夫妻卻是坐吃山空,每月裏的花銷都靠著中公的那幾十兩銀子,實在覺得手頭緊的很。便是在外麵應酬些朋友都不敢放開了手腳。
現在好了,自從有了鋪子,謝鶴覺得自己才是真的活了過來。
他認為自己天生就是個做生意的好料子。
隻是鋪子瑣事確實太多了,便是將妻子搭上一起忙活,有時竟然也連吃飯的功夫都沒有。不過便是忙也是痛並快樂著……難得佑哥兒娶親,鋪子歇業兩日,他怎麼能不趁這人機會與旁人拉拉關係。所以謝鶴可以說是一掃往日的暗沉頹廢,話變得分外多。
前廳有謝鬆和謝鶴照應,謝年早早抽身而退。
佑哥兒不過是庶出長子,估哥兒的婚事他到了場,便算是盡了本份了。
現下最讓謝年煩心的便是那個惜玉之事……
再想想剛才一身喜服,臉上笑意僵直的謝佑,謝年揉了揉額頭,隨後吩咐程善才派了人去別莊探一探。便是不喜,好歹也是謝氏子嗣,先確認孩子平安落地了再說。不想謝年這一去,直到深夜才急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