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龍承輝請他為鏡子和凳子保密的要求,陳濁星略有些遺憾,因為這可以了結幾百年來的一場爭論,可以成為這一年最大的考古發現之一,發現它們的人也立即可以成為萬眾矚目的名人。
張靜珊卻道:“這場爭論已經持續了幾百年,探尋它們的存在或者證明它們的不存在也許已經成了一種樂趣,很多人沉迷其中,我們為甚麼要去終結這場快樂的遊戲呢?讓這種樂趣延續下去不好麼?證實了它們確實存在固然令人高興,但在一陣風般的興奮過後,他們會茫然若失,路已經到了盡頭,可這一路走來的風景,已經一去不再了,在所有人的心裏,它們已經失去了神秘感和那種可以讓人無限遐想的美麗,它們隻是罩在玻璃罩裏被導遊介紹的文物。”陳濁星沉吟了一會,他笑道:“你很能說服人,確如你所說,解開謎的同時也換來了失落,不過在這個世上隻有五個人知道它們的存在,我有幸成為了其中之一,我現在已經有了一個新的樂趣,保守秘密的樂趣。”四個人同時笑了。
陳濁星告辭了,腳步踉蹌卻堅持不許任何人送他,正如他大著舌頭所說的:“四十五歲以後我就從沒有喝過這麼多酒了,今天真是太高興了,不止是為了解開了一個幾世紀無人解得開的謎題,關鍵是還認識了五個好朋友。”
好朋友們站在院門外目送著陳濁星身輕如燕般下山去了,何書成道:“這個人不錯,這麼有名還沒一點架子,而且這麼大年紀了還能喝下這麼多,咱們是不是也考慮在四十五歲以後把酒戒掉?”三個人點了點頭,堅定地踏著“S”線前進的陳濁星在路彎處最後一次揮了揮手,轉身消失了,何書成感歎道:“這個人確實不錯,說到底咱們真應該送送他。”張靜珊突然道:“陳老師,他到底有多少歲了?”龍承輝道:“我看過他的簡曆,年紀好象並不大……”他掐著手指,抬起頭來:“他今年應該才四十五歲。”何書成有點懵了,他道:“他才四十五歲?他看起來五十四歲都不止。”隔了一會,他又道:“那他說他四十五歲以後就沒喝過這多酒了是什麼意思?”高遠聲道:“他的意思是,今天是他四十五歲以後喝得最多的一天。”何書成道:“可他今年才四十五歲!”高遠聲拍了拍他的肩頭:“別糾結在這事上了,這樣吧,咱們四十五歲不戒酒。”何書成點了點頭,過了一會他又想到了一個新的問題:“他說他今天認識了五個好朋友,可我們加在一起也就四個人,還有一個是誰?”
四個好朋友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喝著茶,亭子前的葡萄架上已經泛起了幾片綠葉,這是小容在這段非常時期種下的,橙黃的燈光中,幾隻蛾子舞動旋轉,向往光明確實是所有生物為了證實自己存在的主題。
何書成已經十分費力地從著名的文物鑒定大師臨走前給他留下的謎題中掙紮了出來,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夜色籠罩下的小樓,突然道:“當年的鄒家把這房子賣給了顧家的人,他肯定和顧淑惠有什麼聯係,他會是誰呢?”他看著高遠聲,他並不是在刁難高遠聲,而是希望高遠聲給他一個答案,就算是推測或是想象。
“這個姓顧的人就是顧淑惠的哥哥。”高遠聲的語氣平淡堅決,何書成瞪大了眼睛,張靜珊道:“我知道顧淑惠有一個哥哥,我也猜到是他買下了這房子,可顧家是如此貧寒,我不清楚他怎麼會買到這房子,再說鄒家有錢有勢,怎麼可能把自己的基業轉手賣人。”
高遠聲笑道:“要買到這房子,不一定用錢。鄒家有錢,但不一定有勢,更不一定有權,有錢無權在那個特殊時期不是什麼好事,鄒建晨的父親肯定也考慮到了這一點,鄒家平日裏也積極結交官府,他也希望鄒建晨博一個功名,所以隻要鄒建晨肯讀書,他無條件支持,當然鄒建晨並沒有象鄒父想象的那樣功成名就,博得一官半職,鄒建晨是一個有很強的浪漫主義的人,他的心思完全放在了顧淑惠的身上,顧淑惠死後,鄒建晨的世界完全崩塌了,雖然他此後又結了婚,不過孩子還未出世他就離家出走了,我想鄒父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就如當頭挨了一悶棍,兒子跑了,當年能鑒定胎兒性別的B超還未普及,未出世的孩子是孫子還是孫女也還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