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師正在辦公室裏坐著,手裏端著一杯水,她在沉思,敲門聲驚醒了她,“請進!”她說。楊永平推開門進去了,安老師看著他,表情很平靜,象是知道他會去找她,“是楊永師,請坐。”她站起身,給楊永平倒了一杯水,“謝謝。”楊永平接過杯子,坐在她的辦公桌對麵。安老師道:“楊老師,有什麼事嗎?”楊永平拿出照片,遞給安老師,道:“這張照片還給您。”安老師接過照片,放在桌上,楊永平注意到她是把照片翻過來背麵向上放著的。
“安老師,”楊永平說,他在想怎麼提起話頭,“照片上那班玨,應該和您年紀差不多吧?”安老師道:“是的,我們三個是同一年的,三個人中間我最大,苟秋月最小。”停頓了一下,安老師又道:“班玨出現在那張集合照片上,是不是很奇怪?不過,她也該來了。”楊永平拿起杯子正準備喝一口水,聽到這句話他的手停住了,他不解地看著安老師,她也該來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安老師並沒有看他,她的眼光掠過他,看著窗外,“苟老師的死,在看到那張集合照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冤孽啊!”安老師歎了一口氣,“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管是活著的,還是死了的,都還是忘不了那個年代,忘不了在那個年代發生的一切!”
楊永平安靜地看著安老師,他知道她將開始講述在那個代年發生的事,發生在她們之間的事,發生在班玨身上的事。
“四十年前,為了慶祝祖國二十歲的生日,市革命委員會決定在各個文藝單位和團體抽調一些有一定跳舞基礎的演員進行集訓,排演節目參加由省裏組織的國慶晚會。
“我就是在那時候認識班玨的,她當時是京劇團的演員,演武旦的,而我和苟秋月從小就是同學,當時在市文工團工作,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幾個不到二十歲的人都有著工作?
楊永平沒有說話,他知道安老師會接著講述下去。
“苟秋月的父親當時是區委副書記,也是市革委的常委之一,學校停課以後,苟秋月的父親安排她進了文工團,因為她從小就喜歡唱歌跳舞,而我,是通過招工進的文工團。
“班玨的母親原來是京劇團的,聽說是某次演出在台上扭傷了腰,就由班玨頂替了她的工作。在來這個學校參加集訓的路上我第一次見到了班玨,她當時就和這張照片一樣,那麼年輕,那麼天真,總覺得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報到以後,班玨,苟秋月,還有我,分到了同一間宿舍,就是現在操場旁邊的那棟樓二樓的一間宿舍。
安老師看著楊永平,楊永平點了點頭,他知道那棟樓,雖然經過了修繕,但是還是能看得出那棟樓經曆了多年的歲月和蒼桑。
安老師慢慢轉過頭,她的目光望著窗外,久久沒有說話,她的思緒已經回到了四十年前,過了良久,她才接著說道:“我們那時候都很天真,不知道世間有什麼事值得憂慮,特別是班玨,她整天麵帶著笑容,其實在我們三個之間,她的家庭是最苦的一個,父親身體不好一直病著,母親扭傷了腰以後也失去了工作,還有一個弟弟還在讀書,整個家全靠她那一點微薄的工資支撐著,閑了她就去附近的火柴廠拿一起火柴盒,和她母親、弟弟一起糊火柴盒,這樣可以得到一點錢,可以幫補點家用。
“班玨由於性格開朗,和同學們都相住得很好,當時訓練我們的老師叫雷山,原來也是在哪個學校教舞蹈的,學校停課以後,他就到一個加工廠上了班,這次的演出很重要,市裏很重視,由於他的舞跳得很好,他被市革委調回來任我們的訓練老師,據說當時市革委答應他,隻要他和他的學生在這次演出獲得成功,那麼他就可以選擇去文工團,也可以選擇留在這個藝術學校,這可以說是一場戰鬥,這場戰鬥的勝負直接決定他的命運,如果他獲得了成功,他就可以繼續進行他喜歡的工作,如果失敗了,他甚至可能失去他在那個加工廠的工作,也許還要麵對其他一些未知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