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人家裏出來,四個人懷著各自的想法分了手,曾慶強提議去聚一下小酌一杯,但被其他三個人同時婉拒了。楊永平和顧濤慢慢走回了學校,一路上楊永平一直在思索著老人所說的話,班玨的怨魂是附在了什麼東西上了,可到哪裏去找這件東西呢?照安老師的說法,班玨是在操場後邊那棵樹下吊死的,她臨時前還在樹上刻下了“雷老師,祝你幸福”的字樣,這樣看來,她並不是懷著怨恨,而是懷著極度的傷心和失望自殺的。楊永平吸著煙,顧濤則一路上踢著一個空罐子,他的舉動看起來有些孩子氣,他突然一下子把那空罐子踢出老遠,轉過頭看著楊永平焦躁地道:“難道這件事就成了一個永遠的謎了?”楊永平沒有說話,對於如何解開這個謎,他的心情急迫程度遠遠高於顧濤,顧濤接著說道:“那何道士說,班玨是附在她臨死前的一件什麼東西上,那會是件什麼東西?”楊永平道:“班玨臨死前燒掉了她所有的東西,四十年過去了……”他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顧濤突然道:“她……她會不會是附在了她吊死的那棵樹上。”楊永平精神一振,點了點頭道:“這非常可能。”顧濤又道:“但我們怎麼根據一棵樹去找她呢?到樹下去喊她的名字?”楊永平有點沮喪,這明顯是不可能的,“最後一個見到班玨的人是安老師,”楊永平在心裏想道:“要解開這個謎,關鍵還在安老師。”
楊永平又想到高遠聲和老人對於他們在苟老師家裏遇鬼的解釋,是苟老師的鬼魂影響了他們的思想,那說明苟老師的鬼魂還是存在的,最起碼在這一段時間內每隔七天她會回到她曾經的家,他突然在心裏暗暗作了一個決定,不過他並沒有告訴顧濤。
又是一個星期二,這一天下午訓練結束後,楊永平回到宿舍拿了一隻手電筒,這是他特意上街去買的,他來到那棟教師宿舍樓下,一路上幸好都沒遇到人,他順著那根排水管爬上了苟老師的窗台,跳進了荀老師的客廳,也許是外麵陽光強烈的緣故,在樓下看這間屋子裏黑呼呼的,但進了屋子倒不覺得很暗,客廳裏的一切都和那天他們離開時一樣,沙發上放著報紙,茶機上放著茶杯,他呼了一口氣,靠在窗台上。
今天是苟老師回魂的日子,雖然高遠聲和何道士都曾說人無法和鬼交流,但是他不甘心,他要試一試,當年告密的人是她,那麼她知道的事應該最多,甚至應該比那兩個戀人知道得還多。
楊永平慢慢走動著四下打量著這間客廳,客廳很簡單,除了沙發和茶機,連電視機都沒有,客廳的窗邊兩個角落很對稱地放著兩隻造型古雅的木花幾,一隻上麵放著一個盆景,山石嶙峋中橫出一枝小樹,山下一彎水,水旁兩間小屋,一座小亭,亭上一人寬袍長袖,正舉頭望著天邊,另一人蹲在一隻火爐旁扇火,爐上放一隻小壺,旁邊小幾上放著杯碗,一隻小狗臥在幾旁,雖然都是陶瓷做的,但是做工刻得很精細,人物表情生動,簡直就象是一幅古代的寫意山水,盛盆景的絳紫陶盤邊上刻著一行行草,“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更襯出盆景內容的情趣盎然,主人殷殷留客之意躍然而出;另一隻花幾上則隻放著一隻六角花瓶,瓶上疏疏畫著幾葉蘭草,左上角寫著“長蘭”兩個小字,兩隻花幾上的東西一簡一繁,一眼看去很不協調,但細細一品味,卻另有一番意趣。
他四顧望望,希望看到苟老師,但又有些害怕看到她,沒有人,什麼人都沒有,他什麼也沒有看到,不過沒關係,他大有時間可以等,如果人死後真有逢七回魂這一說法的話,他今天一定要等到她,楊永平摸了摸兜裏的手電筒,走進了臥室。
由於臥室的窗子關著,窗簾也拉著,臥室裏比客廳要暗得多,床頭的牆上孤零零地掛著一幅油畫,這幅畫他看到了兩次了,但每次都隻是匆匆一瞥,畫上一個拄著拐杖的白發老人站在中間,一群身穿芭蕾舞裝的少女散在他的旁邊,一個少女正在老人的旁邊練習著跳舞,老人側著頭,仿佛正在糾正她的動作,這幅油畫楊永平很熟悉,這是法國印象派大師德加的著名作品《舞蹈課》,看到這幅畫,他想起在訓練室裏自己指導一群女孩跳舞的情景,簡直和這幅畫太象了,那個坐在鋼琴上用手在背上抓癢的女孩幾乎就象是趙晨,他不由得微笑了一下,自從那個雨夜之後,趙晨在訓練的時候雖然很認真,卻不象原來那樣和他有說有笑了,他有些奇怪,有一次他悄悄地問她,哪知她自一番女兒心思,“我不想讓她們看出來。”楊永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他道:“這樣不是更讓別人看出來了嗎?”趙晨想了一想道:“還真是的,那就是我故意想讓她們看出來!”說著她衝著他眨了眨眼,哈哈大笑,樣子很調皮,想到這裏,楊永平的心裏湧起一絲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