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看著窗外,站台上,上車的旅客和下車的旅客彙成了兩條相對的河流,在擁擠交集的地方人群打著旋渦,人與水在這一刻呈現出了相同的特性,隻是水與水之間可以無隙地溶合,人與人之間卻永遠存在著距離,方晴偷眼看了一下坐在旁邊的陳震,這個一直刻在她心裏的男人,他現在究竟離她有多遠,他的心是否依然如舊?
一個準備上車的女孩正與她的男友告別,他們相擁在一起,方晴不禁想起上一次和陳震的站台分手,想起他扔進車窗的那一小袋麻花,想起麻花那熟悉的味道,方晴的心裏一暖,她看著玻璃上映出的陳震的身影,他神情緊張,目光遊離不定,方晴突然道:“你害怕麼?”陳震轉頭看著她,她卻依然看著窗外,她笑道:“你這麼警覺,是不是害怕什麼東西會突然出現?”她的聲音裏有些調侃的意味。
陳震凝視窗玻璃上映出的方晴的臉,他坦然道:“是的,我很害怕。”“如果你害怕,你可以下車,不跟著我去。”方晴又恢複了往日的沉著和鎮靜,這句話的語氣裏包含著一種高傲的矜持和賭氣的撒嬌,她完美地將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情感揉合在了一起,這是否就是女人的天賦?陳震道:“不,我不會下車,我會一直跟著你!”他的語氣平靜,很真摯,方晴回過頭看著他,陳震接著道:“我確實很害怕,可是這份恐懼並不是因為我自己。”他看著她,這張美麗的臉在他的夢裏曾無數次地出現,現在如此真實地就在他的眼前,他癡癡地看著這個夢縈一生的女人,這不是夢,就算是夢,也不要醒來!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我是在為你害怕!我已經失去了一次你,我害怕再次失去你!”他的聲音嘶啞。
方晴慢慢將頭靠在他的肩頭,她閉上了眼睛,陳震緊緊握住她的手,似乎一鬆手她就會消失,這兩個失散多年的情人就這樣依偎著,就象十幾年前,就象二十幾年前,身邊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這節車廂裏隻有他們,因為他們的眼裏隻看得見對方。
列車緩緩啟動了,方晴抬眼看著他,陳震驚道:“你哭啦?”方晴卻一臉微笑,晶瑩的淚水在眼裏閃動,陳震看著窗外掠過的電杆,他突然醒悟這是在列車上,急忙鬆開她的手,他窘道:“對不起……”方晴垂著頭,她低聲道:“你不用說對不起,真正該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她沉默半晌,輕輕歎了一口氣:“阿震,你真好。”陳震看著她,似乎有些癡了。
方晴抬頭一笑,她從皮包裏拿出一張麵巾,抹了抹眼,又拿出一個圓圓的小鏡子照了照,然後從皮包裏拿出一件東西,在陳震的眼前晃了一晃,又藏到身後,笑道:“你猜這是什麼?”陳震隻看見是一個亮晶晶的東西,他道:“是什麼?”“先不告訴你,”方晴道,“你猜,讓你猜三次。”這是他們小時候經常的舉動,陳震閉目沉思,然後睜開眼,他道:“我猜不著。”方晴扁了扁嘴,她把手裏的東西塞進他的手裏,陳震看去,原來是一根用玻璃紙緊緊包裹著的麻花,上麵勒著兩根皮筋,這似乎就是上次他一大早趕去給她買來的麻花,他抬頭看著方晴,方晴點了點頭,她把嘴湊在他的耳邊,低聲笑道:“這是你送給我的,我舍不得吃。”陳震心裏一陣感動,他拿起她的手,慢慢把那根亮晶晶的麻花放在她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