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最愛宛國冬天的大雪,那時白雪覆蓋了整個王宮,銀裝素裹,隻有那個時候,她才會看見母妃露出明媚的笑容。
從記事以來,母妃就很少笑,她一直以為母妃不喜歡她,難過了很久很久。直到後來,有一天才聽見宮裏的宮人說母妃是被父王打入冷宮的,她才明白為什麼每次她問母妃父王為甚麼不來看她們時母妃總會看著窗外,淡淡的說:“你父王他很忙。”
在冷宮裏久了,她也懂得看人臉色,懂得怎樣才能讓自己和母妃能在冷宮裏生存下去。很多時候,她都以為自己和母妃可以就這樣在冷宮裏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哪裏知道,自己連這樣小小的心願也不能實現。
看著王位上那個對著自己露出迷茫的神情的男人,她又怨又恨又期待。聽帶她來的宮人說這是她的父王,是她一直想見卻又沒有見過的父王,亦是對她和母妃不管不顧的父王。她不知道該怎樣和他相處,而且還是這般突如其來的召見。
“你叫什麼名字?”
清冷的語調加深了她的不安,抬頭看著那人,她小聲的回答:“母妃說我叫璃月,琉璃的璃,月亮的月。”
哐當——
被打落的酒杯在地上打了幾個咕嚕滾落在她的麵前,那人的目光裏透露出濃濃的怒意,像是要將她扒皮刮骨似的。那種恨每當她想起都一陣後怕,她不明白究竟母妃做了什麼讓父王對她們母女如此怨恨,甚至聽到自己的名字時會有這樣的反應。
她的目光還在隨著那滾動的酒杯移動時,一雙繡金紋龍的青麵軟靴已停在麵前。
“她可真敢,真給你取名叫璃月。”那恨恨的語氣讓她不由得顫栗,“到如今,到如今她還是沒忘掉那個人,連孤女兒的名字都是……既然如此,就別怪孤狠心。”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涼氣,下顎觸及的是冰涼的手指,眼眸中是陰鬱而且憤怒的臉。
“賤人……”
冰涼的手指離開,她才癱軟在地上,望著那人離去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
冷宮。
對著銅鏡仔細看了看,下顎已不似剛才的那般紅腫,若不是仔細觀察很難看出有什麼不同。抬頭看了看窗外,黑壓壓的烏雲盤踞在王城的上空,凜冽的寒風呼嘯著搖晃著窗外的樹枝……看這天氣,似乎快要下雪了。
不知道母妃那裏是否暖和?她離開這麼久,估計炭爐裏的炭火已經熄滅了吧。想到這裏,腳步也加快了些。
“母妃,你怎麼不關上窗戶?這麼冷的天氣,凍壞了怎麼辦?”她進屋果然發現母妃坐在大開的窗前看著窗外,瑟瑟的冷風吹打的窗戶左右搖晃,發出啪啪的聲音。
“沒事,坐在這裏沒有那麼悶。”聞言窗前的女子轉過頭來,露出溫婉的笑容,雖然已經年老,卻從眉眼之間可以看出年輕之時是極美的。可這美麗的人整個人卻很瘦弱,可見身子骨很不好。
“這裏風大,吹久了對身體不好。”扶著女子坐到避風的軟榻上,再看炭爐裏時秀眉片刻皺起,果然發現炭火已經滅了,她就知道那些宮人隻要自己不在就會偷懶。似乎這冷宮的日子是越發的不好過了,“母妃,你身子骨不好,自己也要愛惜些。每次都要我嘮叨,再這樣下去我就和柳姨一樣嘮叨了。”
正當她的話剛說完時,一人恰好從門外走來,“是哪個丫頭在我背後說我的壞話!”那人提著一個食盒,雖嘴上在嗬斥,臉上帶著的卻是和藹的笑容對著屋子裏的兩人笑。
“柳姨,我是在向母妃誇你的手藝好呢,每次你來總能給我帶很多好吃的。”討好的接過食盒,挽著柳姨的手臂,她眉眼彎彎的笑著。很多年以後,她常常都想起這一幕,母妃溫婉的笑意和她抱著柳姨撒嬌時柳姨的那句“傻丫頭”。
宛國的冬天格外的寒冷,白皚皚的雪地裏隻有她一個人躡足艱難的前行。她得去找管事的宮人拿些炭火,不然這樣冷的天母妃一定會病倒的。但她卻感覺力氣在一點點的流失,身體忽冷忽熱的,眼瞼也很累……
迷糊中她聽見了母妃的聲音,還有自己周身都暖洋洋的,好溫暖。睜開眼,見母妃焦急的看著自己,她很想告訴母妃不要擔心,可嗓子疼的不能發出聲音。
“璃兒……你總算醒了。”床邊坐著的母妃拉過她的手溫言說道。
聽到這句話,周圍的人都圍了過來,她這才注意到這些人都是自己不熟悉的,就連身上的衾被都比冷宮裏的暖和。環顧四周皆是陌生的,青色的紗簾隨風飄蕩,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鏤空的雕花窗桕中有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從其中射入,細細的打量了身下,是一柔軟的雕花木床,精致的雕花裝飾的是不凡,身上是一床錦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