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中和雷走出蚊子旅館的時候，外麵的積雪剛好兩尺三寸。
兩尺三寸，也是宋中走一步的距離。
無論什麼時候，他跨一步都是兩尺三寸。
有風有雪，風淩厲、雪飛揚，還是無法讓他跨出的步子大一些。
也許，即使他的老媽親自下令，他下一步的距離還會是兩尺三寸。
他就這樣不緊不慢地走著。
走在前麵的雷雖也不急，但仍有些抱怨說：“該死的，這雪怎麼下這麼大！”
雪確實非常大，雖不像白癡詩人形容的鵝毛般飄飛紛揚，卻也讓不遠處房子門楣上的大字模糊起來。
雷皺著眉頭，探頭望了望：“幸好這裏有家錢莊，不然我們連旅館的費用都湊不夠。”
宋中淡淡地說：“不夠就不住，這一路走來，我們不都是在露宿？”
雷溫和地說：“可那時沒下雪呀，瞧，這雪越來越大了。”
宋中說：“雪大了更好。”
雷回過頭，笑著問：“雪大了有什麼好處？”
宋中抱起雙臂說：“可以遮住一些東西。”
雷奇怪地問：“東西？什麼東西？”
宋中慢慢地說：“也許隻是地麵，也許是屍體，也許還有許多醜陋的東西。”
雷莫名地怔了怔，說：“這些醜陋的東西被遮住了，不是更好嗎？”他笑笑又說：“人們都以為無邊暗獄是非常可怕的地方，我上次經過這裏時也沒遇見什麼……”
宋中停下腳，盯住他說：“你一直在說慌。”
漫天的雪花已遮住雷的臉，他的臉色有不解也有詫異，他不明白宋中為什麼如此說。
宋中接著說：“我們不是傻瓜，靠運氣穿行黑之森林、光之山脈、無邊暗獄，簡直是無稽之談。”
雷啞然失笑：“哦，你是在懷疑我上次如何通過的無邊暗獄？”
宋中冷冷地說：“我也一直在懷疑你是不是像說的那樣什麼都沒遇到就穿過黑之森林。”
雷搓著凍得發紅的手說：“你應該懷疑的，畢竟我說的簡直像是夢話……不錯，沒有一個人能靠運氣安全地走過這三個地方。”
宋中的神色依舊冷漠：“你一直都在說慌了？”
雷語調十分認真地說：“是的，我是在說謊，可是我有原因。”
宋中“哼”一聲，沒有說話。
雷回憶著說：“十三年前，我離家去麗爾時，我父親派族裏的三位長老隨我一起前去，可就在這裏……”
宋中問：“他們死了嗎？”
雷點點頭說：“剛到這裏，他們突然莫名其妙地就死了。我根本就找不出是誰殺了他們，他們當時就在我們身邊，剛才還有說有笑，誰知倒下去就沒有呼吸了……”
宋中問：“你那時為什麼沒死？”
雷摸著懷裏的東西說：“我有勇士之棒，我拿出它對著四周亂舞，就奇怪地走出無邊暗獄。”
宋中輕笑：“你的運氣真不錯。”
雷感懷著說：“不，運氣隻是一小部分，是勇士之棒在冥冥之中保護著我。”
“你說謊的原因恐怕不是這些吧？”
雷苦澀地笑笑，沒有回答宋中的問題。
宋中忽地問：“十三年前，這裏也隻有五座房子？”
雷搖搖頭：“不是的，那時根本沒有一座房子，隻有……”
“什麼？”
雷咬著牙說：“隻有數不清的墳墓！”
宋中思考著問：“墳墓？是死在這裏之人的墳墓？”
雷回答說：“大概是的，我把三位長老就埋在這裏。”
宋中問：“你埋在哪裏了？”
雷說：“就在我們腳下。”
宋中低頭望去，腳下是平坦的積雪，沒有任何的凸起，仿佛十幾前的墳墓早已在風雪的侵襲下，不見蹤影……
宋中和雷不會去琢磨墳墓不見的原因，畢竟錢莊已在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