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少英並未設宴招待,禮儀的花架子不適合知己。幾人立於園中水榭,何進說道:“木秀於林,風必催之,泱泱華夏千百年來,因應無數風流人物。閣下以為如何?”何進曆經南門四方門八載,這數年來其變化頗大,縱橫派大幕司有其相應卷宗,天子潛邸,有大士之才。當現實磨練其銳氣,如何在理念與現實之間找到合適位置,方是其對應天子的信任。張少英應道:“理之大者,眾生平等。我輩以千百年之身存於此,應於理,求存罷了。”何進問道:“要多少生靈方能填滿呢?”張少英道:“那不重要。”何進沉聲道:“好一個不重要!”張少英打斷道:“自閣下心中,罷戰便是生存之道嗎?”何進沒有反駁,說道:“請教!”張少英道:“曆史證明的竟有王權霸業的輝煌,亦有江山傾付,山河巨變之動蕩。久而不思變,如落日西墜,方有天機百年,詩畫江山。江山何辜?”何進暗自歎息,這種時候說道理又有何益?諸等相互間皆有諸多問題。
何進道:“一切根源莫過於人心私利。”張少英道:“立世為民,掌權以私。諸位的理想不過是皇權的陪襯,人性何辜?”何進不願再去辯論這些問題,說道:“四方門僅止一條,勿傷無辜。”張少英搖頭道:“我可以約束,但無法控製未知!此乃畫餅充饑。”何進罕見點點頭,問道:“世省六義僅存於閣下本心嗎?”張少英道:“本心若失,不皆是妄言嗎?”何進道:“這也就是為何你寧願妻離子散也不願團聚的原因。”張少英笑道:“知我者,閣下也!”何進暗暗冷笑,說道:“因時製宜非不可,但職責與本心不可失,閣下若傾力而為,四方門將竭力阻止。”何進話竟挑明便再無甚麽可談的,三人心裏都明白,世省六義之本心在張少英心裏隻是一種憧憬,虛章以導流,並非執行法則。縱橫派籌謀多年不會因為任何阻礙而停下,無論是誰,縱橫派都將一往無前,無所畏懼。此時的三人心中皆在感歎,若朝廷有此決心那將是何等景象?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朝廷需要一致對外的凝聚力,隻是那可能嗎?縱橫派之人算其一百萬眾,相較於朝廷依舊如滄海一粟,治理一個諾大的國家並非那般容易。朝廷的問題很大程度上便在於太過清明,清明的都不識人間煙火了。有時候即便知曉違逆了人倫道理,他們也隻能睜一眼閉一眼,因為這個天下皇帝最大。這種時候最痛苦的莫過於四方門原屬四方門那些士子,當他們的理想與國策,國法,以及現實衝突的時候,他們才發現自己的一腔熱血不過是朝廷的陪襯。
一行沒有過多言語,張少英瞧得三人身形暗自感歎。世省六義之本源與胡道的中庸三則,人三道,殊途同歸。在現實上他們對立,但在理念上他們同存。俠雖為五蠹之一,但其存在永遠在警醒著當權者,這是武屬曆來所處的根本位置。如今的四方門便需世省六義,世省十三章這些經世教義,恰似一麵鏡子照耀這他們,也照耀著東京大內。兩方這短暫的教義是一種信仰的契合,識其人,懂其性,明於言,謹於行,方為知己!禦留香撫額搖頭,歎道:“人心啊!”羽千瀧問道:“你懂?”禦留香道:“這人若成精了,再複雜之事在他麵前都是浮雲!小月月應該懂。”申屠月上前向張少英長揖一禮,說道:“你一直在不斷履新我的認知,在我離開天池之前,霸皇便一直在臨摹你,那時你還太稚嫩,看不出太多名堂。”羽千瀧忽然起身長揖一禮,田不孤一行亦隨同,申屠月尷尬後退兩步,說道:“簡單來說。四方門家族貴戚之流占了四方門將近一半人力。這是皇帝控製四方門的根基,何進是為皇帝近侍。你們別忘了當年南門的職責便是剿滅武道,安定天下。三萬多人死在咱們手裏,人家怎能泰然受之?今日的聯合不過權宜之計,無論如何四方門今後都是製約武道最佳利器。隻是東京大內那個皇帝不太懂這些,於是乎所謂的世省六義這些立世文章便會送到東京大內,人家皇帝看了隻有三種反應。一是讚同,但不可施行。二是即便可施行,他皇帝本身便做不到,亦隻能放下。第三種便是不懂不問,不明所以的蠢材了。但是呢,這一切之原理在於,其實誰都明白麵對這個漢人天下,讀書人還是太少了,能讀出立世奧妙者更少,成聖人那是一個沒有,在理念上咱們是契合的。”田不孤撫額道:“我也頭疼了!”申屠月道:“探索立世奧義本是士子畢生追求,但多是妄想之輩,無法切入實際,如此方有虛章導流之言,改變不了天下人,便改變後來之人,以此衍生用時間再去感染其他人,如此咱們的張少英大英雄可就此揚名了。”田不孤問道:“這算是抄襲嗎?我記得虛章導流四字是陳坦秋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