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閬卻不以為然,續道:“當今天下所念太祖皇帝甚巨,斧聲竹影之死如今幾乎已大白天下,但其中內情卻能有所看待,亦能為之所用。”張少英點點頭,問道:“那太祖皇帝賭輸華山之事也是真的了?”潘閬搖搖頭說道:“杜撰之事何來有真?不過是政聽所用,所謂愚化天下罷了。”張少英冷笑數聲,應道:“太祖皇帝隻是一個在權力上的失敗者。”潘閬歎道:“看來門主不過如此。”張少英應道:“二十來歲的小娃娃尚有如此,不錯了。”這一次姬靈霜忍住了,柳燕卻沒忍住,但覺對前輩失禮,正欲起身,張少英攔了下來。
潘閬一笑釋然,說道:“卻不知門主對太祖與太宗有何熟教?”張少英應道:“知所能悉。”潘閬問道:“可有見教?”張少英微微一笑,飲了口茶,說道:“權力是庚古不變的,因為擁有他的是人心。然則,不過是哥哥不敢殺了弟弟,弟弟卻敢殺了哥哥,僅此而已。這世間是非曲直太多,知曉便可,你們自負正義之師,多少年來卻又有何見地?”張少英這一問讓潘閬微覺汗顏,隻得說道:“曉有所失,我此番前來正是為此,當為機遇。”張少英暗歎爽快,即道:“但說無妨。”潘閬續道:“太祖皇帝今生憾事即未曾統一天下,家師與太祖皇帝雖不見麵卻暗中常有書信來往,所言均是安定天下大計,當為明君。太宗皇帝則弑兄奪位,殘殺族人,雖能勤政,但先小人後君子之道豈是明君?豈是人倫之度?亂君也。”張少英哼哼冷笑,應道:“太祖朝與太宗朝又爭論了多少年?世道已經在改變,權利已經在掌握,顛覆朝廷便是百姓所期望的嗎?你們自命仁正又能改變甚麽?爭贏了又能改變甚麽?”潘閬聞之,笑道:“看來你並非是個好人。”張少英為之莞爾,說道:“我所殺的人超過一場國家戰爭,這並不稀奇。”潘閬說道:“世道在改變,權利在掌握,此為事實。但太祖皇帝自詡“生當明君,死亦清白”此乃家師故友之情。”張少英點頭應是,像這些將情義視之為生死情操的高尚他是自歎不如的。
潘閬續道:“自古以來,一個皇帝的素質將會影響整個天下。所謂文治武功,漢武帝,唐太宗之盛後代皆難以超越。則以太祖皇帝之素質,若為所及則天下安矣。縱觀當朝,皇帝已是一代不如一代,如此下去,則天下危矣。”張少英點頭應是,說道:“道理是誰都懂得,但權力要的是征服,而非道理。”潘閬讚歎說道:“不錯,則以太宗一朝所見,君不知民疾苦,不知名族之恨,不知先王箭傷之死,如此庸君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張少英幽幽一歎,太祖,太宗之事他是同情而惋惜宋太祖的,但他不知道權利的殘酷,所以他輸了。如今身在武林,張少英看的東西更接近武林,這亦是姬靈霜的影響,更何況他已經能掌握縱橫派的命脈了。
張少英說道:“所謂天下大勢,卻不知前輩有何見教?”潘閬稍一猶豫,問道:“不知門主所言之意?”張少英說道:“自古,朝代的更迭都離不開權力的較量,則本門以為,太宗接替並非壞事。”潘閬一聽便知其意,這其中並非沒有變數,隻得歎道:“人心不古啊。”張少英續道:“無論是人倫還是道理,審時度勢才是最明智的,一個朝代的更替無法預料隻能說明政權的弱點。看看諸宗,始終在更迭,卻從未有過衰退,這便是公天下與家天下的區別。所謂一家臨事則天下安,多家臨事,人心不古,一塌糊塗,這些,你認同嗎?”潘閬應道:“並非不可能。”張少英道:“那以仙宗,冥宗如何?再以禪宗如何?很多相同之事並不能做相同的比較。”潘閬點頭說道:“我之所為乃是家師傳功時所吩咐,故從不敢有違,若你們能為我查清太祖皇帝之死,我將引領道家分庭抗禮,這是老朽唯一能做到的。”
張少英一番思慮,以當前的局勢,的確可以以此攻擊宋庭。再以陳摶老祖的影響,道家本就百家爭鳴,分裂道家更是不在話下,這對縱橫門大大的有利。張少英說道:“你拿的要求的確很誘人,但這一切並非我所能決定的。而且,武道七宗並非仁義大聖,我等所關心的是每日能掙多少錢,勢力壯大,一個皇帝的昏庸的能給我們帶來無盡的財富。”潘閬深吸一口氣,隱有怒色,冷聲說道:“看來老朽找錯人了,找錯人了。”張少英也笑道:“竟是如此,那就不送。”說罷,起身去了。潘閬一驚之下已知錯,他活了大半輩子,豈不知這個年輕人比他更容易衝動。然而八角衛不會給他機會,潘閬隻留下深深的懊悔,他太小瞧這個年輕人了,在張少英見汾陽善詔禪師的時候他便該有所覺悟的。不過轉過來一想,他的目的已達到,能有如何作為便非他所能預料的了,他該有自己的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