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荃也感到形勢不妙,想道:“我昆侖雲龍大八式,雖較之他的九宮劍法更見神妙,但他仗看朱雀劍,發出熱力,使我不敢再行使用本門劍法,改用攔江絕戶劍,也擋不住他劍上火力,隻有這戌土劍法……”
他的念頭不過如閃電般一抹即逝,但已又覺對方壓力更增。
“我這戌土劍法,雖可封閉他劍上的熱力,但彼此招數大同小異,僅憑在功力上分勝負,這一點我可不能壓倒人家,唉,早先為什麼讓那播自達自由自在地跑掉。他的玄武劍我雖使得不順手,但這五行劍中,剛好是那玄武劍才能克住朱雀劍啊,咳……”
這個念頭雖然也僅在心上一閃即逝,可是他原本便心神本能集中,功力因之減弱不少,哪堪加上這當兒又左思右想,更見得出形勢愈危,不能以心馭劍。
這可把棚下觀戰的陸丹和鄧小龍急壞了。
猛聽當地一響,又是劍刃相去之聲,卻見那玄機子嘻嘻連退兩步,方才穩得住身形。
陸丹兩人又驚又喜,真不知鍾荃哪裏得來這種神力,居然能夠賣個破綻,然後橫劍硬架。
玄機了本已占了上風,剛才這一把他何嚐不知敵人心意,乃是想硬對一刻。
在他想來,對方已勢窮力拙,這硬對的主意,太以笨拙。
是以有恃無恐地一劍橋去,打算對方一架之下,擋不住自己數十年練成的內家真力時,必先露出破綻,這時乘隙而進,一舉成功,便可穩保這踞坐了二十年的盟主寶座。
誰知兩劍一觸,忽覺敵人劍上之力,似真似幻,奇怪之極,自己暗中已用上十成力量,但一觸敵劍,攀然有如石沉大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緊跟著對方劍上已生出反震之力,把個武林名宿震得不由自主,連退兩步。
這一劍委實出奇,把個玄機子唬得心中打鼓。
暗忖道;“不好,看來今晚我一世英名,將要付諸流水了。
“這廝武功的確有鬼神不測之妙。
“憑我玄機子的修練和見聞,尚不識他早先使的一路怪劍是什麼名堂家派。
“這個跟鬥已裁定了,現在人家使出這種力量,我也辨認不出是什麼來曆。
“玄機子呀,征你數十年苦修,自命無敵天下,豈知今晚難保令名,對方卻僅僅是個初出茅廬的孩子,咳……”
須知玄機子被稱為武當第一位人物,豈有不知天下尚有一種至高的功夫,稱為先天真氣之理?剛才鍾荃正是施展出佛門般若大能力護身,以免一時失手,為敵所斃,記料這一來刻上力量倍增。
關於這一點,可不能怪那玄機子識不透。
隻因先天真氣奇功,在道家稱為罡氣,在佛門則名為般若大能力。
近數百年來,已從人間絕跡。
雖然直門太清派的罡氣奇功沒有失傳,但太清派傳人,絕少涉足江湖。直至玉蕊仙人暗中傳給瘟煞魔君朱五絕以及傳徒羅淑英兩人,這罡氣功夫,才偶然再在江湖出現。
可是魔君來五絕毒名早著,遇上他施展這罡氣功夫,必是有死無生。羅淑英則幾乎未在江湖上使用過,因此,這種先天真氣功夫,到底也沒有人見識過。
鍾荃的股若大能力尚未練成,因此在使用兵刃時,僅能護身而不能從劍上發出。
是以剛才一劍架住對方猛研之力,固然是綽有餘裕,但跟著挺劍進攻時,又消失了那驚世駭俗的力量。
這一來莫說玄機子他這個未曾見識過先天真氣是什麼樣子功夫的人猜不出來,便棚下觀戰眾人中,有那練成先天真氣功夫的,也難以看出其中之故。
對劍之後,敗局平反,兩人又各以五行劍法,酣鬥不已。
棚上的火炬,被兩人的創風激蕩得搖搖欲滅。
可是兩柄寶劍各泛奇光,一紅一金,滿棚遊走飛舞,映射出霞光萬道,竟然比火炬還要光亮。
陸丹已想出內中原委,籲一口氣,道:“他這一劍,便是當日我以絕強劍風,也搖撼他不動的職若大能力。咳,他為什麼不早點兒使出來,白教我擔憂這老大一會兒……”
鄧小龍瞧她一眼,但見她玉麵上滿是欣慰之容,倒非真個埋怨。
他也微笑一下,道:“這一來師弟不會有什麼殺身之危,但要贏那老道,怕沒有可能呢!”
陸丹搖搖滾首,道:“算了,隻要他平安下棚,便不分勝負,我也心滿意足了。”
鄧小龍沒有再說,心中卻在讚美那愛情的力量,真個可以令人放棄了一切名利之爭。那本質原是虛假的名利。
他不禁想起華山的一位白衣少尼,就像一朵白蓮花那般清麗出塵,遠隔人間。
於是,他惆悵地搖搖頭,長長歎息一聲。
眼光重複投向棚上之時,忽地大吃一驚,低聲道:“這情形可不妙,師弟曾說過他的股若大能力未曾練成,施展時甚耗元氣,看來直機於必不肯就此罷手,若是久纏下去,隻恐師弟會吃大虧呢……”
話未說完,棚上又傳來清越如龍吟的劍刃相擊聲。
棚下近千觀眾,這時看得如癡如醉,再沒半點兒聲息。
因此他的話雖然是低聲地說,卻也傳出甚遠。
陸丹道:“我有什麼法呢?反正……”
她歇~下,然後堅決地道:‘極正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啦,那老道可也別想逍遙世上。”
她的聲音是如此堅決,使得不擅幻想的鄧小龍,卻也墓然如見一幅血淋淋的圖畫,在眼前晃動。
這幾句話不但四大鏢頭聽到,使那一向看得最入神的方巨也聽到了,驀地抖丹田,驚天動地般吆喝一聲。
這聲音響得這麼突兀,直如晴天響個震靂。
不少人本已因棚上險絕的鬥劍而看得神搖膽落,吃他這一喝,嚴如當年在長圾坡的夏侯霸,被張飛神威凜凜的一喝竟然撞墜馬下,膽裂而死的情景。
許多人都腿腳一軟,差點兒蹲下地上。
棚上的玄機子修練功深,真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糜鹿興與左而目不瞬,這時心中仍然毫無所動。
鍾基卻反而心神驟分,劍勢略挫。
他們這種名家比劍,已到了一羽不能加的地步。
玄機子一見敵人刻勢略挫,趁隙長驅直進,刷刷刷一連數劍,把鍾荃迫到棚口,隻差一點兒便退跌棚下。
方巨振吭叫道:“好老道,我可要把你砸死……”
嚷叫聲中,猛可舉杖長身,真個想上棚助戰。
陸丹清叱一聲,道:“巨兒不得胡鬧,給我安靜點。”
鍾荃在身在棚口,不能再退,隻得奮力封欄敵人攻勢,好別讓對方將自己擠落棚下,否則即是輸了。
正在此時,耳中忽然聽到陸丹清朗如銀鈴的聲音,登時精神大振,陡然削出一劍,竟是改用攔江絕戶劍。
金虹鋪湧而出,滾滾滔滔。
玄機子冷不防敵人又使出這手怪劍,但覺寶劍身形同時閃側一下,竟然也到了棚邊。
這一來便變成兩人俱站在棚口邊緣之上。
鍾荃隻在百忙中奮力削出一劍,便立刻改用回戌土劍法。
這是因為除了使用戌土劍法之外,再無別法可以封住對方劍上發出的火熱。
可是方才改用攔江絕戶劍,任他收發得快,也覺得炙熱撲人,威力通異起先比劃之時,心中暗自一驚,明白人家劍法使開,朱雀劍威力已全部使出,再也不能絲毫輕忽。
棚下的陸丹低聲埋怨道:“巨兒你鬧什麼?敢是成心要使你鍾師兄分心落敗?你千萬別再亂來,倘若你一上台,他非得認輸自刎不可,那時我也隻好死在你麵前。”
聲音中又憂急又幽怨。
方巨張大嘴巴,不敢做聲。
他們幾個人後麵,猛然有人尖叫一聲。
這一聲尖叫,又把觀戰之人孩了一大跳。
鄧陸等人齊齊回顧。
鄧小龍詫道:“那廝怎的又來了?”
隻見一人越眾而出,來到棚口,那矮矮胖胖的身形,在火炬劍光之下,映照得分明。
鄧小龍大聲道:“潘自達你想幹什麼?”
喝問聲中,身形一動,已縱過去。
白影乍閃,陸丹比他還快~步,攔在潘自達前麵。
潘自達反手拔出烏黑閃亮的玄武劍,定睛注視著陸丹。
陸丹見他拔劍,忙也將太白古劍出鞘,很聲道:“性潘的你敢來搞亂?你說的話算不算數?”
他們這一紛擾,害得心神不能專一的鍾荃,險招迭現,竟已被迫退了丈餘。
潘自達並不置答,仍然定睛瞧著陸丹。
鄧小龍一瞥他那然如有所失的眼光,立時明白這潘自達對於陸丹,已有永遠不再想念的決心,是以在這最後一麵之時,禁不住那種按惆之情。
陸丹在後來已知那性潘的對她有意,此時猛可也悟過來,卻因他大以無禮瞪視而生起氣來,刷地一劍戳將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