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落日的殘紅映照著京城鄴安高大的城牆,玄青色的城磚上張貼著一紙皇榜金箋,引來了無數人的矚目。
“宮裏什麼人病了?皇帝居然會為她出皇榜招名醫?”圍觀的百姓低聲議論著,卻始終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撕下皇榜。人人心中都明白,當今這位年輕的皇帝心狠手辣,若是沒有醫治好,無疑是自尋死路。
然而,人群裏,一個裹著氈布鬥篷的人慢慢地擠上前來,他用手抬起帽簷,目光沉穩而銳利地掃過那道蓋著皇帝玉璽的榜文,一雙平靜的眼睛莫名地閃爍起點點碎光。他重新放下帽簷,將整張臉隱在兜帽中,堅定地走過去,在眾人驚愕聲中,一把撕下了皇榜。
奉榜的宮監不屑地瞄了一眼這個衣衫襤褸的男人,鄙夷地冷哼,“若是治不好,小心你的腦袋。”
他低下頭,輕輕地說了一聲,“大人,請帶路吧。”
“既然你不怕死,那就請吧”,宮監讓出路,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嫌棄,一個髒兮兮的人怎麼可能是神醫呢?
男人默默地走進已經備在旁邊的軟轎裏,兩個抬轎宮監抬起轎子,快步朝著上垣宮而去。穿過內城口的重玄門就已經進了禁宮,宮監放下轎子,男人走了出來,由之前奉榜的那位宮監繼續引著他往日居殿走。一路上,他沒有像初入宮門的那些人左右張望,而是始終低著頭,似乎周遭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沒有絲毫的意義,他一直緊盯著自己的腳下,一言不發。就在即將接近日居門的那一刻,他卻停了下來,仰頭望著門內那座皇帝居住的寢宮,嘴角不經意地抿了抿,仿佛裏麵有什麼牽動了他的心緒。
“別磨蹭了,陛下還等著你呢”,宮監不耐煩地回頭催促他。
他沉默地點了點頭,緊跟著宮監的腳步走了進去。寂靜的宮殿,有著死一般的壓抑,腳步聲空幽地回蕩著,仿佛這裏久久地沒有人居住,絕不像印象中皇宮的樣子。
哇……哇……
忽然,一直黑色的神鴉從腦頭飛過,撕破了空氣裏的沉寂,宮監嚇得不禁跳了起來,下意識地回頭去看他,見他仍就是不緊不慢地走著。宮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覺得這個人的膽子真地很大,確實,也隻有這樣的瘋子才敢揭皇榜。
“前麵就是日居殿,陛下就在那裏等著你”,太監用手指著禦道盡頭的高殿,金黃色的琉璃瓦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道道刺目的光暈,讓人無法正視,也使人心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無盡的敬畏。宮監卑微地低著頭,回首看他,“別怪我沒有提醒你,見了陛下不要誇下海口,若是治不了,就別逞強,說不定死時還能痛快些。”
“我一定會治好她的”,他點了點頭,帶著滿滿的自信。
“但願如此吧”,宮監無奈的歎了一聲,心想這人真是不知死活,太醫都束手無策,他又能有什麼妙法,懶得再去管他,便不再耽擱,加快腳步走進了日居殿裏。
金碧輝煌的大殿上,昔日懸在殿梁上的十二盞常燃吊梁燈此刻全部被熄滅,隻是靠著從殿門口射進的幾束陽光勉強支撐著殿內的光亮。最裏麵的寶座陷在昏昏暗暗的陰影裏,隱隱可以看出一個人影坐在上麵,一手撐著額側,似是很疲憊地歪在那裏。
門口的宮監宣了一聲,這個揭了皇榜的男人便腳步穩健地走了進去,他抬頭望著大舜的君主,臉上沒有絲毫的敬畏,嘴角反而浮現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你笑什麼?”冰冷的聲音回響在殿中,皇帝冷定的目光中有憤怒的殺意流露。普天之下,誰敢笑皇帝,而殿下這個人隻是個平民,卻是肆無忌憚地笑看著自己。皇帝瞧得出,他的笑容裏帶著一點點嘲諷,似是在諷刺堂堂的帝王為了一個賤婢竟然出動皇榜招醫。皇帝討厭他的笑,更討厭他的人,正當他決定將這個人推出去砍了時,忽然……
“陛下,我可以治好她。”
皇帝剛要張口,卻就是被他這樣一句話封住了,心裏湧起的騰騰殺意霎時像有一盆涼水潑了下來迅速地澆滅,急忙坐起身,確認地問,“你……你真的有把握嗎?她雖然服下了千年的人參暫時保住性命,卻一直是昏迷不醒的。太醫說,沒有人知道服下千年的人參後該怎樣做才是對的,或許一個小小的舉動都能讓她脆弱的生命立即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