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回到自己屋後,屋內其他人都睡了。她與舂巧的鋪位在屋子最裏端,單獨鋪設。這是種頭領待遇,因為最裏端不透風,比較暖和。
澤累極了,她躺倒在床上倒頭就睡,連衣服都沒脫,被子還是其餘的女仆給她蓋上的。天蒙蒙亮的時候,則猛然驚醒,伸手一摸旁邊的床鋪摸了個空,她鬆了口氣:“還好還好,這晚上辛苦舂巧了,看來舂巧倒不是喜歡偷懶,她是幹不得重活。”
旁邊一名主管燒飯的婆婆笑了,慈愛地問:“澤,昨晚你怎麼不留下?”
澤回答:“我困急了,臨時急急把我們招來,我前天都沒睡好覺,再說,照顧火爐的事,一個人也幹得過來,舂巧說她來,我想也對,大不了我白天多幹點,給她少安排點活。”
婆婆笑著歎息:“多好的機會,你這丫頭居然因為瞌睡錯過,唉,丫頭,你真命苦!”
澤奇怪地問:“你什麼意思?”
婆婆解釋:“澤,你知道那些卿大夫貴人是怎麼過冬的?冬天,被子冷,睡下去的時候讓人凍得發抖。但這些小麻煩難不倒貴人們,他們會叫侍女脫了衣服進被窩,用身體暖和被子,幹這事的婢女就被稱為‘暖被人’,‘暖腳’。你瞧,舂巧昨晚一夜未歸,沒準成了暖被人。”
其餘女侍很八卦地湊了上來,紛紛問:“然後呢,然後呢?”
婆婆笑著解釋:“然後,貴人或許會讓暖被人回去,自己獨自睡。或許就讓暖被人留下,寵愛一番,於是暖被人就成了‘嬖人’。澤啊,我說你命苦,就因為這個——咱們做侍女的,每天忙忙碌碌,蓬頭垢麵的,哪裏有那些姬們漂亮,她們可是十年如一日地琢磨如何打扮,而且成天都有時間,在哪裏打扮的嬌嬌女。
比漂亮,我們比不過那些嬌嬌;比討好主上的手段,我們也比不過,因為我們往主人身邊湊了,嬌嬌就算殺了我們,也算不得什麼。唯一有機會上位的,就是做暖被女……澤啊,你說,現在院子裏就這幾個人,誰跟你比?出了這院子,主身邊的美人多的擠不下,哪有你進內屋的份。如此的好機會,你錯過了,怎不是命苦!”
澤望了一下後院,不甘心地辯解:“主以前見了我們,目不斜視,仿佛我們不存在,怎會看上我們這些賤人,便是舂巧做了暖被人又怎樣,還不是與我們一次伺候打掃。”
婆婆伸出指頭,點了一下婢澤:“你呀,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主上沒有成婚,他不知道女子是什麼,現在不同了,我聽說有句俗話,叫‘食髓知味’……你還不明白,大冬天,在一個被窩裏……主現在血氣方剛……這幹柴烈火,一下子燒起來,你就是‘趙澤人’了。”
澤愣了一下,猛然吩咐:“天都亮了,主(人)喜歡一天吃三頓飯,趕快生活做飯,你、你、你——你們三個端上熱水送入主人房間,伺候主人梳洗。”
三名侍女端著熱氣騰騰的水盆,站在門邊停了一下,相互用眼色商量,一名女侍被挑選出來,她不情願地上前,輕聲問:“主,主,可以梳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