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了,從趙興出擊已經有半個月,文武百官把自己鎖在皇宮裏也有十餘天,這苦苦等待的日子實在難熬,皇宮裏的大臣們已經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徽宗皇帝也從自己的藝術世界中驚醒,屢次遣人詢問原因,但都被百官含糊其辭的應付過去。
張商英坐困愁沉,他仰望著濃雲密布的天空,發愁的自言自語:“三月十五了,我們再不開門出去,京城百姓不免亂加猜測,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張商英感慨完畢,發覺左右無人答話,該發呆的依舊在發呆,該讀書的裝模作樣拿著倒持的書頁若有所思的翻動,張商英忍不住問一旁練習書法的黃庭堅:“魯直,你說趙離人能成功嗎?”
黃庭堅用心的寫完最後一個筆畫,他提起筆,滿意的看看自己的作品,目光盯著寫就的字帖,心不在焉的回答:“應該沒問題,十五天過去了,遼人那裏毫無動靜,按說趙離人若是前進不得,遼人也該得知消息了。”
張商英轉向樞密使劉逵,又問:“前線都是什麼情況?”
劉逵倒拿著一本《論語》搖頭晃腦的品讀,他沒有發覺自己把書拿倒了,隻是這《論語》從小背到大,他雖然看著倒的字,但因為心思不在書上,嘴中便無意識的背誦出《論語》中的句子,在他眼睛裏,自己並沒有拿倒書,《論語》中的字跡仍一一呈現在眼前,曆曆在目。
劉逵一邊品讀,一邊搖頭晃腦,聽到張商英的問話,劉逵掃了一眼大殿中的屏風,屏風上,原來道君皇帝畫的花鳥圖已被撤下,換上了一副巨大的陝西地圖——這地圖是南洋衙門出的版本,地圖很大,連附近的山形都繪製上去了。
劉逵望了一眼地圖,讚賞說:“南洋衙門這地圖真精細,我聽說沈括曾經幫助趙離人製作過地圖,坡仙過去也製作過地圖,不愧是蘇門弟子啊,這地圖做的真精細,真正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張商英不耐煩的催問:“我沒問這地圖是哪裏製作的,我問的是前線的情況。”
劉逵衝著地圖若有所思的點頭,心不在焉的回答:“五日前我已經要求南線陝西四路每日一報,昨日的戰報是:秦鳳軍自會州出發、左翼度過柔狼山、中軍在殺牛嶺遇阻,至今已經五日了;環慶軍進展順利,他們自白馬川而出,目前正在春崗峽激戰;涇源路翻過長城嶺,已包圍大吳神流堆,開始於嘉寧軍司正麵交手;鄜延路自無定河側襲,三日前克銀州,正在向祥佑軍司推進。”
張商英讚歎:“目前來說,唯獨鄜延路戰果最為理想,竟然攻克了銀州。”
劉逵搖頭,自言自語的歎息:“攻克銀州沒有用,銀州在衡山之北,我軍若守銀州,四麵都是夏人,而我們的轉運物資要翻越整個衡山,補給不暢啊。除非……”
黃庭堅抬起眼皮,插話說:“除非趙離人攻克興慶府,把戰線推進到賀蘭山下,這樣,隔著茫茫沙漠,隔著一座賀蘭山,我軍攻守易位,這一盤棋才算是活了。”
張商英冷哼了一聲:“攻克興慶府,把戰線推進到賀蘭山下,如此一來,夏國還存在麼——黃相好大的胃口。”
劉逵仰望著那幅地圖,繼續用癡迷的語氣輕聲自語:“這幾天我仔細研究了地圖,越研究越發現這水路進擊之策實在妙:遼國的東勝州被黃河劃了個大彎,隔絕在黃河之南,而整個西夏就是一個放大的東勝州,黃河這一個彎繞下去,把興慶府、把定州等河東之地全部圈在南岸,沿河進攻,隻要趙離人到了興慶府下,還能有幾艘戰船飄浮,他用這些戰船沿江巡邏,整個夏國最肥沃的河東之地全部被圈進了我們的網套,妙,實在是妙!”
張商英聽了劉逵的介紹,他趕忙撲到地圖跟前,順著黃河的走勢比劃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沒錯,順河進擊,隻要戰船打到了興慶府,他趙離人就可以把河東所有的軍隊全部攔在黃河之南,即使西夏國主沒有被逮住,他已經完了,河東百萬百姓,賀蘭山下最肥沃的牧場都到了大宋手裏,乾順即使逃了出去,能有何作為?”
停了停,張商英求證的詢問劉逵:“你我都看到了這點,他趙離人不會看不清這點吧?”
劉逵旁若無人的點點頭:“當然,我們當初都沒有看到黃河的便利之處,唯獨趙離人看出來了,而且他屢屢用上了這一手,現如今,他不可能看不清吧。”
張商英馬上招呼太監:“陝西四位經略派來的使者何在,喚他們來,問一問具體情況?”
黃魯直輕輕的把毛筆放下,他萬事無憂的抄起了手,淡淡的回答:“趙離人能不能看到這一點,已經與我無關了,我這一任上,能夠籌劃剿滅西夏,也該知足了。”
張商英愕然的停住了腳步,他回身看著黃庭堅,難以置信的反問:“魯直有了求去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