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深深的歎了一口粗氣,他臉色煞白,竭力控製自己的語氣不讓聲調顫抖:“貴國那計‘伏手’是宋國第一將吧……嘿啊,我等已經摸清了狀況,你們竟然派出了趙老虎來兵情險招。論起來,那頭老虎實在膽大包天,他竟然神奇的從東方逆襲而來,我夏國的人至今還不清楚他是如何偷偷越過了邊境,鑽到了我們的腹地。”
種師中與折可適不約而同的反問:“怎麼說?”
李莫愁呻吟的,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三日前,趙太師已破興慶府,敝國國主西狩。”
這幾個字如同晴天霹靂,種師中與折可適都跳了起來,他們相互看了一眼,忘形的擁抱在一起,大呼:“成功了!”
李莫愁神情哀傷,他心碎的看了這兩個男人歡呼,等到他們平靜下來,李莫愁繼續補充:“接踵傳來的消息說,趙太師逼降黑山威福軍司,攻破白馬強鎮軍司,火焚右廂朝順軍司……再後來,趙太師在興慶府說:‘殄滅無遺?以死之,以滅之!’……
這幾天,靈州川、葫蘆河上飄滿了屍體,許多人都身穿西夏王族的服飾,有認得的人說:他們果然是王族……據粗略估計,順江漂流的屍體不下一萬具。因此,整個河東都亂了,百姓惶惶不安。
今日一早,我已經接到國主西狩的消息,國相正在四處召集人馬西狩護駕,但我的人說黃河已經封鎖了,宋軍的戰船來往河道,但有人靠近江岸,立刻開炮轟擊,無分平民與軍隊,無分老幼……”
李莫愁深深吸了口氣,攤開雙手說:“好吧,發發慈悲啊——我已經跟你說了實話:整個河東大軍的後路都斷了,耀德城的預備隊正在向翔慶軍(西平府、靈州)移動,準備在那裏與趙太師進行決戰……好吧,我實話說,我已經接到了國相的召請令,但我知道他們是螳臂擋車。因為大軍渡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趙太師一艘炮艦可以封鎖百裏河段,我們的援軍想強行渡河,最終,隻能與河中的魚鱉為友。
趙太師——他是屠夫,他睚眥必報……現在西夏的河流已經被鮮血染紅,河麵上飄浮的屍體阻塞了江流,我還聽說……黑山威福軍司的張琮投降之後,下落不明,張氏與我李氏境遇相同,我擔心李氏向太師投降,也遭此下場,所以就來轉求二位。
想必二位目前還不知道夏境的情況吧,我把情況給你們如實交代,不求別的,隻求你們給我一個承諾,若能放過我闔家大小性命,祥佑軍司願意舉城而降,否則的話,我們寧願舉城玉碎。”
折可適已經悄悄的溜出帳外,種師中猶豫了一下,勉強回答:“你說了實話,我也跟你說實話吧,我——我自己也害怕那頭老虎發怒,所以我的承諾,在他麵前沒有用,他若發起怒來,我隻能退避三舍——你求我,真的沒用啊。”
李莫愁連續抽了幾口冷氣,他想說什麼,但嘴唇哆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好勉強拱拱手,準備告辭,種師中連忙阻止,沉吟的說:“我雖然不能承諾什麼,但我答應替你盡量說情……我不敢向你保證什麼,但想來,我家數代在邊境上替大宋守邊,太師多少要看一點麵子……不過這個麵子能有多少,我真不敢保證。”
李莫愁想了片刻,勉強笑著說:“種經略既然這麼答應了,我闔族隻能指望你了……”
稍作停頓,李莫愁仔細打量種師中,又說:“小種經略剛才說怕那頭老虎,這也不足為奇,下官平生身經百戰,也曾坐在屍體上大口啃冷饅頭,夜晚睡在屍體叢中,坦然無懼,但一想到那頭老虎發怒的神情,下官卻失去了對抗的勇氣……對此,下官也百思不得其解——我妄自號稱‘李族勇士’,竟然連求見他的勇氣都沒有。”
此時,折可適正在帳外書寫文書,他將文書封好,喚過一名傳信兵,竭力用類似謝安那種“泰山崩於前而不安變色”的態度,輕描淡寫的吩咐傳信兵:“八百裏加急……不,你直接去洛川,找‘迅猛獸急腳行’,讓他們用快船將你送往京城——記住,用最快的速度傳遞這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