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車一路往東開,季桐總算反應過來,分辨著街道方向,聲音都啞了,和他說:“我沒事了,可以自己回家。”
衝動歸衝動,她不敢再奢望了。
他搖頭,韋林和司機沒再問他們的意思,好像大家對目的地都心裏有數。
季桐漸漸發現車並沒往她自己家的方向開,又問:“現在去什麼地方?”
“先跟我回去。”
季桐當然不想再回賀家生事,可這也不是回他東湖別墅的路,她猶豫著還要開口問,賀啟誠看她這樣氣也氣不起來,皺眉問:“怎麼我帶你走就這麼費勁?”
她隻好閉嘴把話咽回去。
賀啟誠看她邋遢著哭完,頭發都亂了,於是給她理到耳後去,和她說:“別胡思亂想,休息一會兒。”
他的聲音讓她覺得踏實,於是點頭不問了,靠著頭枕閉上眼睛。
路似乎還長,季桐在他身邊無依無靠地蜷著,他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伸手把她摟過來,她也沒睜眼。
他低頭貼住她的臉,呼吸幾乎都壓在一處,這姿勢實在讓人懷念,她累了,昏沉之間以為還是過去那些日子,就主動往他肩窩裏蹭。
他模模糊糊說了幾句話,除了她誰也聽不清。
“我知道你給我打了電話,但海南有個重要的博覽會不能缺席……就一天,晚一天你都不讓我踏實。”
他其實接到電話就安排回國,可惜半路耽誤,沒能及時趕回靜城。
他說話永遠帶刺,可他身上太暖,季桐靠著他,很快就真的睡著了。
賀啟誠帶她回了他自己的一處房子,燕郊附近,不靠近市區,顯然他沒和任何人提起過,雖然這邊的位置距離機場已經不遠了,但看著沒什麼人氣,他自己應該也很少回來住。
這地方叫和真園,四下環境極好,是特意投資建設的,看上去比東湖別墅還要隱秘。他們開進去先經過一整片高爾夫園,一直往裏開,路過鬆樹林之後才能看到半山上的住宅。
車停在別墅門口,季桐下去才發現後邊一路隨行的人都提前離開了。
賀啟誠直接進去,她卻停在門口,不知道為什麼要來這裏。韋林看她不明情況,於是和她解釋:“這裏是賀先生私人的住宅,裏外都是直接安排在燕郊的下人,市裏完全不知道,包括……太太也不知道。”
賀啟誠的意思很明顯,家裏有長輩還有他老婆,他這是特意找個避著人的地方,想把季桐先藏起來。
她一下被刺激到了,到今天她早沒了爭一時之氣的心,可惜人有臉樹有皮,她心底總還藏著點僅存的自尊心,讓她沒淪落到聽之任之的地步,也不想讓賀啟誠養在外邊。
季桐捫心自問,她早就過了靠幻想和承諾就能歡喜度日的年紀,她實在沒有讓人金屋藏嬌的資本,也不需要。
所以她眼看韋林給她開門沒進去,直接就說:“我可以回自己家。”
韋林總比賀啟誠好開口,於是和她解釋:“您別賭氣,陸書記今天把話都說開了,不可能善罷甘休,這種情況下再把您一個人留在市裏太危險。”
可季桐覺得今天隻是她自己跑去任人宰割,正常生活還不至於,“陸書記也不能隨便胡來。”
韋林這下笑了,提醒她:“您是不是忘了……季老的事就在眼前。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那是個老不死的人精。”
時間還早,隻不過剛過了正午,郊外風大,門外又趕上是風口,她聽著這話站也站不住,終於明白自己有多幼稚,她不知道的事太多了,賀家雖然藏著很多秘密,但畢竟是她過去那些年的避風港,她還不至於在家裏擔心被誰迫害。
到什麼時候人都有貴賤,這就是男人為什麼得了錢就總想弄權的原因。
她心裏沉甸甸地越想越亂,兀自出神,韋林又多補了一句:“您今天嚇著賀先生了,所以他才發火。他本來要推掉海南的行程,但那是涉及政策的大事,我們算著就差一天不至於出亂子,結果您就讓車帶走了。”他停了停,看著她說:“我說句實話,除了季老師,還能對您有這份心的,就是他了。”
親人或是愛人,這世上唯有這兩樣才能深入骨血,縱然彼此傷害,終究放不下。
韋林為她推開門,季桐最終還是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