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冠晴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感動如潮,讓她無法自製。
他倆的愛情,差一點點就夭折了。這很大程度上受了她母親不幸婚姻的影響。她母親是個出身卑微的女子,她父親是高幹子弟,地位的懸殊沒能阻擋愛情的腳步。但結婚後的母親受盡了公公婆婆的虐待,父親也在外麵養起了小蜜。母親是在絕望中服毒藥自盡的,臨終前告誡她,今後找老公一定不要找比自己強的,人需要愛情,但更需要尊重。
大學畢業那年,她的父親因貪汙罪被判了刑。她真正成了無父無母的孩子。她隻得自謀生路,去一家公司應聘。她就是在那家公司遇見他的。
他是公司的老總,年紀輕輕,但慧眼識珠,不但錄用了她,還讓她擔任一個部門的負責人。
她很受他的賞識,不斷地得到提拔。她對他也有一份特殊的親近感,覺得他年紀輕輕就擁有自己的公司確實不簡單,兩個人不由自主地就走近了。
一天,她去市場上買了一個金魚缸送給他,缸裏還有一條金魚,遊得很歡暢。她明白自己已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她也明白,他對她也動了感情。可到這時她卻有了一絲慌亂。她想起了母親的死亡以及母親死亡以前對她的告誡。他是老板,她是雇員,地位的懸殊不亞於父母當年,如果她與他產生愛情,無異於踏上母親走過的老路。
那是一段甜蜜而又惶惶不安的日子,她渴望他對自己表白愛情。但又害怕他的表白。
在她還沒有完全準備好的時候,他的表白還是來了。那是一個落日尚未落盡的黃昏,她和他一起在那個金魚缸前喂金魚,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慌亂地說出了那三個字。她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那三個字是她的渴盼也是她的忐忑。
在點頭與搖頭之間,她必須先弄清楚他是否是像父親的那種人。她試探地問他:“你怎麼看待我,還有你自己?”
他看看她又看看金魚缸,說,你和我就像這魚缸裏的水和魚。
她有一種幸福的眩暈,立即想到了“魚水情深”這個詞語。但,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進一步問他,那麼,誰是水?誰是魚?
他不假思索,當然我是水,你是魚。
她的眉頭輕皺了起來,為什麼我是魚?你怎麼不說你自己是魚?
他淺淺地笑起來,這還用問麼?我當然是這缸裏的水,你才是這水裏遊來遊去的魚。那一刻,她的心沉沉的,是墜落低穀的痛。他是水,她是魚,因為魚兒離不開水,有了水魚兒才能美麗才能生存,他的狂妄,他的自負,與她的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第三天,市報上登出一則奇怪的尋人啟事:一缸水在苦苦尋找一條魚的愛情,我的魚兒,你在哪?她看了,嗤嗤冷笑,這多像一隻籠子在尋找金絲雀呀,可憐又自負的男人!
她不去理睬他,而是在另一個城市的一家公司謀取到了職位。
三個月後,在一次商貿會上,她意外地遇到了他。
他拉住她的手,一臉喜悅。她想抽出手來,卻拚了命也無法辦到。他問她,你過得好麼?她笑笑,很矜持:我這條魚離開了你那缸水活得仍很鮮活。他卻大聲嚷了起來,全然不顧及場合和周圍的人群:你是鮮活了,我卻快要死了!她語含譏誚:隻聽說魚兒離開水活不了命的,倒沒聽說水離了魚會死掉。
他雙眼定定地看著她,說,魚兒離開了一缸水,還可以到大海裏去生活,但一缸水離開了一條魚,心裏就是空落落的。心空了與死掉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