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個大雪的冬夜。那年的那場雪很多人說是幾十年難得一見的一場大雪。我出生的那晚,很多下人都親眼目睹母親手種在庭院中間的那株墨梅,在紛飛的雪花之中開出滿樹鮮紅的梅花。滿樹梅花在大雪中絢爛開放,然後潸然凋落,在銀白的雪地上灑下一地耀眼的紅。
七日後,一隊裹著白綾的人馬,迎著漫天風雪,將一副棺木停放在我家門前。棺木裏麵盛放著一個劍眉星目的年輕人。母親披著薄薄的小襖,抱著我走出來。
為首的一位身著灰袍的年長者上前抱拳施禮,朝母親說道:“想必您就是龍夫人了。”
母親微微頓首,並不答話。
灰袍人輕歎一聲,道:“實不相瞞,令夫數日前在與一劍閣閣主一劍之的試劍中落敗後,自刎而亡了。”說完,他輕輕推開棺木,露出那個英氣淩人的蒼白年輕麵孔,脖子處隱約現出一處血痕。
母親的臉輕輕抽搐了一下,眼睛裏也蒙上了一層水意。自從那天看到墨梅開出血梅花後,母親的心就開始忐忑不安。她總覺得會有什麼大事發生,可母親從未往父親身上想過。直到今日謎底終於揭開的時候,母親也好像是得到了一絲解脫。但解脫過後卻是深深地絕望。
母親抱著我慢慢地走到父親的屍體旁,豆大的淚珠開始從她的臉上滾落。那些淚珠滴到了我的手上,一陣冰冷的感覺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母親輕輕伸出手,撫mo著父親冰冷的麵孔。
“請夫人節哀。”灰袍人略略一頓,道:“怪也怪令夫年輕氣盛,我們當時誰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橫劍自刎。”
灰袍人說著從身後下人手裏接過一把古拙的寶劍,遞到母親身前。
“這是令夫的佩劍,請夫人收好。”
母親收回放在父親臉上的手,輕輕接過寶劍。
灰袍人見任務已經完成,也沒管母親是否道謝,便領著眾人正要離去。
母親忽然使出一道內力,手中的寶劍自行而出,隻見空中一道青光劃過,灰袍人驚愕地看著麵前筆直插著正微微顫動的長劍。
母親冷冷問道:“還有一件事,借問閣下,不知我夫君是在第幾招敗下的?”
灰袍人驚魂未定,略帶結巴地說道:“好像,好像是在第四招。”
母親閉上雙目,又使出一道內力,那插於雪地上的寶劍瞬間收回了劍鞘。隻待灰袍人一行人走遠後,母親終是忍不住,發出一聲清麗的長嘯。周圍數裏的樹林裏頓時驚飛起一大片未南飛過冬的鳥兒。
母親抓著我的小手,把它放在父親的臉上,輕輕地撫mo著他的輪廓。
母親天仙般的麵孔上掛著兩行清淚,隻聽到她自言自語般喃道:“記住,他是你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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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龍凡。名字是我母親取的。我父親叫龍劍生,是臥龍門第四代傳人。提到臥龍門,我就不得不提到我們家族的老祖宗,也就是臥龍門的創建人——龍九嘯。一百餘年前我的這位老祖宗悟得一套絕世劍法——《龍劍煞》,不但打敗了傳奇人物“刀王”獨無一的正統傳人,還一連力挫刀派十大高手,一時之間名動江湖,時人莫不歎之。而劍派也借此重新獲得了武林的主導權。龍九嘯當之無愧地成為了劍派的領袖,被請上劍派盟主寶座。聲名盛旺的老祖宗卻在三十歲那年辭去盟主之位,帶著妻兒來到洛陽城外的桃花穀,創建了臥龍門,至此是開始了他的歸隱生涯。
老祖宗命數不長,隻活了五十歲。而我們龍氏一脈人丁顯得尤為單薄,像極了他的命數。龍九嘯膝下隻有一子,便是我太爺爺龍硯秋。龍硯秋命數稍好些,壽終五十五歲,三十歲得一子,也就是我爺爺龍屏書。爺爺自幼就不愛習武,隻愛些琴棋書畫的文雅方士之流。太爺爺氣急卻無可奈何。好在爺爺四十歲那年終於喜得一子,千難萬難是給龍家續下了香火。而那便是我父親龍劍生。
說也奇怪,我那父親像極了當年的老祖宗,十二歲那年不知為何一改心性刻苦修習祖傳的劍訣。八年後,剛滿二十的父親便帶著噬龍開始了他的江湖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