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完)(1 / 3)

眾人驚詫得已是啞口無言,更從那應不義與地板上踩出的四個字上得知,此四人竟是叱吒武林的名殺手“天池四老”。均想:“這四個老怪物縱橫江湖,得享盛名,果非僥幸。這般身手,誰人能及?”更想:“天池四老既是名殺手,卻又到這裏來,那十有八九也是衝著朱由檢而來的。”

但眾人的這番猜測卻是錯了,這四人來此處別有目的。其實他們根本連朱由檢是誰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當今的年號是天啟。他四個雖然武藝高強,卻頭腦異常糊塗,心智極低,素來毫無見識。四人雖然愚蠢,但卻獨在武學上具備過人天賦,那六十年前的武林怪傑應無恥的一身詭異武功,幾已盡數傳於他們四人。當今之世,能以一人之力獨鬥這四人而不敗的,當真寥寥無幾。隻是四人過於天真幼稚,臨敵動手時易於上當,因此照武林史官司馬春秋來評斷,此四人猶不能在殺手榜上排名靠前,是以那“長眉無極”萬俟孤星的排位尤在其上。

至於四人何以至此,卻又別有一番敘述,此處不複詳解。卻原來是數日前那駱輕容離開黃石野外的破廟後,一路追查李漁火蹤跡。後來在荊州遇此四人,得知此四人係天池四老後,又發覺他四個天真幼稚、愚蠢糊塗,便設計誆騙,佯言李漁火小覷他四個,要與其決鬥。正是嫁禍李漁火之計,要借此四人之手將之除去。這四人便跟著駱輕容一路尋找李漁火。後來駱輕容得到消息,說朱由檢已到江西九江,又將逗留數日。心想既是朱由檢人在九江,則李漁火必赴是處。便誆騙天池四老說道是李漁火約其四人在九江潯陽樓決鬥。天池四老聽了,毫不懷疑,便急著趕到了此處。駱輕容卻另有打算,並未追到九江來。

且說潯陽樓裏,眾人正自發怔間,忽然一人高聲叫道:“此等武功當真叫人讚歎。可知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說話的正是柳大郎。

劉一仙聽了,忙把臉轉向他,瞪眼怒道:“放你的屁!我劉一仙連半個兒子都沒有,哪來的……”說著去看天池四老,心道:“這四個老家夥比我還要大上十幾歲,卻來認我作爹。他們到底是何用意?”嘴上卻道:“這四位武林前輩,素為在下所仰慕,隻恨一直無緣得見。今日見到四位武林前輩的驚人藝業,當真教劉某佩服的五體投地。若能得緣向四位前輩討教幾手武功,必定受益匪淺,可謂三生有幸。至於父子雲雲,惟望諸位毋再戲言。小子不勝惶恐。”

他見到天池四老的驚人武功,立時把驕狂之意收起,言語間極盡謙退、禮貌,更自稱“小子”。他料想自己如此,這四個怪人縱然與自己有什麼過節,也會釋然、不再與自己糾纏。

哪知柳大郎卻有意煽風點火,拿折扇一指天池四老,向劉一仙說道:“你不是和他四人自稱老子,自認為其四人之父嗎?如何又出爾反爾?啊,我知道了。想是你當年為了貪圖富貴,不惜拋妻棄子,遺棄了這四個你的孩子。雖然他們長大後來與你相認,你卻執意不承認他們是你的骨血。唉,你這人忒也心狠。須知人倫大道,不可……”話未說完,就被柳大郎破口一句大罵打斷:“你放屁!我說了父子雲雲,毋再戲言。這四位武林前輩,德高望重,見識深遠,如何會與區區小子相稱父子?分明是前輩在和小子開玩笑。”

說到這裏,他轉過身去麵向天池四老,還待再恭維幾句客氣話,哪知那四人臉色已是十分地難看。劉一仙要說出口的話,立時堵在嘴裏,一時間不知所措。卻聽應不義沉著臉問道:“你當年當真是拋棄了我們四兄弟嗎?我們的娘是怎麼死的?”

劉一仙大驚,忙道:“前輩切不可再與小子開玩笑。我……我……”一時語噎,不知如何分解。

應不義直勾勾地瞪著他,聲音冰冷地問道:“你到底是我爹,還不是我爹?”

劉一仙雙手亂搖,急道:“確然不是,確然不是。我……我……我不是啊!”

應不義不語,回頭去望向他三個哥哥。四個人相互點了點頭,臉色都十分地難看。應不仁忽然冷笑一聲,說道:“這麼說來,你決計不是我們四人的生身父親了?”

劉一仙惶惑而驚疑,說道:“前輩不要再開玩笑了。我比前輩的年紀還小,如何能是前輩們的生身父親?前輩若果欲尋親,小子不才,願效犬馬之勞。”

應不仁打了個哈哈,說道:“好,好,好!”他連說三個“好”字。但凡一個人連說三個“好”字,那意思就是“很不好”。隻聽他說道:“你明明知道自己年歲比我們天池四老還要小,卻還要撒這樣的大慌來欺騙我們,說你是我們的父親,讓我們上了這樣一個大當。你真是太可惡了!”

劉一仙聽了一愣,他幾時曾誆他們四人說自己是他們父親了?從始至終,都是他們四人自己說的,他劉一仙不過是爆了句粗口,就被這四個渾人認作了父親。他還在發愣,卻聽柳大郎拍手道:“原來他不是你們的父親來著?當真受他欺騙了。看他說的活靈活現的,當真叫人難以懷疑。如此彌天大謊,若不是他自行拆穿,誰又能拆穿呢?我一直還為四位前輩高興來著,此刻心情兀自不能平複。哪知卻是空歡喜一場。在下也為四位感到失望和不忿。適才眼中因感動滾著的熱淚,如今已是冰涼似水……”

“你閉嘴!”聽柳大郎仍在那裏煽風點火、添油加醋,劉一仙更是惱怒,身形一動便向柳大郎撲去,右手一探,便要掐住柳大郎的脖子,想要一把掐死他。

哪知手剛碰到柳大郎脖子邊緣,自己身子就忽然被提起。慌亂間往下一看,正是身軀高大的應不義舉起了自己。

就聽應不仁冷笑道:“天池四老可罵、可打、可殺,就是不可被騙。你這人卻和我們撒這樣的大謊,讓我們上這樣的大當,真是罪不可赦。”說著向舉著劉一仙的應不義叫道:“老四,把他撕成兩爿!”

柳大郎輕搖折扇,暗暗冷笑。就看應不義臉上現出煞氣,應道:“天池四老從不濫殺無辜,隻誅世上欺心小人!”正要臂上使力,忽聽背後有人高聲叫道:“天池四老,手下留人!”

應不義回頭一張,就見樓梯口處新上來二人。

左一個約莫四十幾歲,麵型清瘦,須髯飄然,目光炯炯有神、內斂精華。隻是麵頰上有一道十字疤痕,不知因何所致。而其身形頎長,著一身青布長衫,隨意而簡單;顯得十分灑落自然。正手提長劍,凝立眾人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