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曆三百二十一年,距離大漢皇朝開國皇帝登上金鑾殿的那一步,時光流沙一般,已經過去的太久遠了。茶館裏的客人免不了一聲嗟歎,如今朝廷江河日下,薄暮黃昏,諸侯並起的戰亂時代即將到來了。
這裏是一處沙漠,懨懨風塵,漫漫黃沙,將一角斜掛的酒旗吹起。
這裏是沙漠的入口,兩座沙丘之間,崎嶇卻坦蕩,坦蕩卻讓人泥足深陷的沙路上隱約可見行人。
這裏是大陸西北,作為沙漠的入口,無數條通往河套走廊的通道之一,這裏也聚集了一些妄圖拿生命搏一把的熱血賭徒,如果一盤翻本,在這遍地黃金的絲綢之路上,足夠賺到讓人富貴還鄉安享晚年的珍寶了。
老刀把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但是除非熟悉的自己人,否則沒人會知道他的年紀,哪怕是幼年同鄉的夥伴,恐怕當麵相見,也認不出這個當年熟絡的好友。
老刀把的模樣看起來比辛苦貧病纏身一輩子的礦場的老礦工還要衰頹老朽,皺紋比老農見到的最幹涸龜裂的地麵還要密結,幹瘦幹瘦,五指枯幹黝黑如柴棒,幹瘦幹瘦,比起猴子還要輕巧。
老刀把是福門客棧的老掌廚,也是客棧的小掌櫃。
什麼是小掌櫃?就是大掌櫃不在的時候,管著客棧的小頭頭。
臨近河套走廊的格裏沙漠入口,生意不好做,老刀把壯年早衰,皺紋深深,看起來老眼昏花,一推就倒,一副極好欺負的樣子,但是隻有常在這條道上走的人才知道,這個其貌不揚的老頭的刀子有多快,昏黃渾濁的眼睛有多犀利。
老刀把有個老習慣,喜歡在小客棧的酒旗下,半睜的眼睛,打量行人,睡眼惺忪,半夢半醒的樣子,就憑他一雙眼睛,來往的客人一眼就能瞧個七七八八。
但是往日無往不利的眼神今天有些迷糊了。
老刀把剛剛收拾了幾盤小菜,客棧裏坐了兩桌人。老刀收拾完,就坐在酒旗下的椅子上打盹,他不怕有人逃賬,因為沒有人敢賴賬。
坦蕩的沙路上踽踽行來一個人影,像是拖著什麼東西,風沙有些大,看不清楚。
老刀把眯縫著眼睛,眨巴兩下,看清楚了。
外表看來這是個沒什麼特色的少年,五官清秀,有些柔弱之氣,後麵拖一個大包袱。不過以老刀把多年的老眼光看來,這少年就有些奇怪了。
眼神明亮清澈,卻又是沒出過門的稚子孩童一般;五指柔軟白皙,如同養尊處優的大少爺;這一切看來,都讓這個少年顯得十分無害,不過怪異的是,這少年一頭短發,卻隻比剛長出來的發茬長那麼一丁點,像個還俗的小沙彌。身上不像有錢,細皮嫩肉,稚嫩毫無江湖經驗。老刀才猶豫著下了定義,少年仿佛感覺到老刀把隱晦的眼神,咧嘴一笑,笑的開朗,卻讓老刀把心裏一寒,不自在的收回了目光。
卓玉背著包袱進了客棧。
老刀把跟著進去了。
裏麵兩桌人,都是皮革裹身的壯漢,身高力壯,形狀粗野蠻橫,一身匪氣,隱晦的打量一下進來的人,埋頭吃飯。
卓玉要了飯菜,剛剛坐下,就聽見一桌人閑話起來。
“酒泉山莊的小姐走出來了,不知道哪家人有本事把這位小姑奶奶送回去?”
“誰知道,你見過這位小姑奶奶?”
這些說話的人語氣粗魯,輕佻,用詞不堪。
“什麼小姑奶奶,一個黃毛丫頭罷了!”
“嘿嘿,要是老子先找到,先看看臉蛋漂不漂亮。”
……
“那是,說不定老子還能老夫少妻,做一回酒泉山莊的便宜女婿呢!”
“牧州王的女婿可不好當,小心被人家一劍打得灰飛煙滅!”
“嘿嘿,牧州第一劍客,吞光劍道可不是那麼好領教的!”
這一桌人三個壯漢,兩個黑臉膛,汙言穢語的是一個須發斑白的老人,三角眼,大鼻子,笑起來露出一口黃槽牙。三人談笑肆無忌憚,客棧中哪怕寥寥幾人,也是喧囂吵鬧不已。老刀把笑得像個年老呆滯的猥瑣老頭,縮在櫃台後麵。三個壯漢言談舉止有西北馬匪的特有蠻橫暴躁,沒有被人阻止,越發肆無忌憚,指揮著僅有的小二團團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