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北麵是個大操場。最近一段時間,M學院的新生在那裏搞軍訓,終日裏喊著不太整齊的口號,挨著毫不留情的訓斥。那日好奇,站在涼台上看學生們軍訓——稍息,立正,向左轉,向右轉,齊步走,正步走……看著看著,心裏就不舒服起來。那些身著草綠色服裝的新生們斜腰拉胯,精神渙散,齊步走走不齊,正步走走不正。教官發火了,穿便服的男子(大概是學院負責人吧)索性對著話筒叫罵起來。一連幾天,這個聲音惹得我厭恨。心說你咋就不能人性化些呢?但此刻,我覺得他沙啞的嗓子簡直是在叫喊著我的心聲,不用這樣榨幹了溫柔的語調又怎能將壅塞了滿胸的不快不爽宣泄出去?想起了一件讓我感到屈辱的事。2001年,我作為帶隊老師參加了一個“中韓學生友好交流夏令營”。在韓國,我們一行人去參觀青州的跆拳道學院。年過半百的韓方領隊滿懷激情地告訴我們,跆拳道是韓國的“國技”。跆拳道的“跆”,指的是踢和踏;“拳”,指的是刺和破;但跆拳道的宗旨卻是“道”——培養高尚的人格和強烈的正義感,也就是說,跆拳道注重的是身體和心靈的雙重修煉。到了訓練館,先由幾個精壯的漢子為大家做表演。表演結束之後,一個大概是班長的小夥子開始教大家做幾個基本動作。我們的學生笑做一團,誰都不肯出拳抬腿。班長著急地說著韓語,翻譯告訴我們,他的意思是說“大家是不是覺得我的動作好笑?”,我們的學生回答說“不是”。我知道,他們確實沒笑那個班長,他們是因為難為情才互相推搡著笑的。班長是個聰明人,他拿出了一枚精美的跆拳道學院紀念徽章,說,誰要是跟他做,並做得好,他就把徽章發給誰。我們的學生依然紅著臉不肯做。年過半百的韓方領隊終於忍不住了,跑上去跟著小夥子做起來,一招一式,一絲不苟。理所當然地,他得到了那枚徽章。由於時間關係,我們很快就告別了跆拳道學院。回到下榻的酒店,我們的學生“技癢”起來,居然在房間裏練起了跆拳道!不知為什麼,我們從小就不習慣在人前用身體的語言好好說話。每天做課問操的時候,我都看見許多學生軟塌塌地舉臂,懶洋洋地踢腿,仿佛隻有這樣做才能給自己掙些麵子。看過一篇“酷評”,談中國芭蕾舞演員為何技術那麼棒卻沒能在國際大賽中捧杯,評論者以為,“那是因為她們的鞋尖上沒有跳動著心髒的緣故”。我們的身體,習慣沉默著,即便說話,也是說得那麼敷衍,那麼潦草,那麼貧乏無力,那麼蒼白病態!我想說,挺胸抬頭走在路上的人是美的,踢正步踢出風聲的人是美的,用力做操的人是美的,鞋尖上跳動著心髒的芭蕾舞演員是美的。既然沒有殘疾,為什麼不讓身體好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