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聲期的嗓門再加上那張依舊還相當稚嫩的臉,陶正的質問才剛剛出口,迎來的,就是一幫肆無忌憚屍鬼鋪天蓋地的嘲笑譏諷:“誰邀請了我們?這還用問麼?明明也是得了主人允許才能借助進佛寺的,說到底和我們一樣都是客人。現在反倒像個主人一樣用質問的口氣問起我們來了。我說道士君,你是真糊塗呢,還是在裝傻呢?啊!??”
“你的意思是!”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小朋友好聰明哦,如何?要不要叔叔獎勵你一塊糖吃?”
嬉笑著一揮手,在陶真能吃人的憤怒目光裏,一個屍鬼笑嘻嘻的從人群裏越眾而出,身前的小車裏被推著前進的,不是室井信明又是哪個?!
“世伯!”
一聲怒吼就要出手救人,可不等自家的蒼炎劍衝到屍鬼麵前,辰己那雙健壯的手臂就已經掐上了老住持那奄奄一息好似風中殘燭般的身體。
“慢來,慢來!”
“你!”
比之前衝的劍光猛地一滯,辰己那張滿是笑容的臉,此刻在陶真看,卻恨不能給砸個稀巴爛!
“你卑鄙!”
“誒呀,真是個孩子啊。我既沒有和道士君簽訂什麼換人的約定,又沒出手傷人,卑鄙這個形容詞,用在我身上,似乎並不怎麼合適吧?”鬆開已經被自己的手掐的麵色青紫的信明的脖子,攤開手,那眼角帶笑笑嘻嘻掃過來的目光,完全就像是在嘲笑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
“你!”
“安心吧,反正我們今天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而且上頭也吩咐了,暫時不要動你,所以啊,這老頭的命,就先寄放在你手上好了。”
兩臂鼓起作勢就準備把輪椅推向陶真,習慣性的“呀!”了一聲,臨末了辰己還沒忘了調皮的衝陶真眨了眨眼睛。
“你說的,都是真的麼?”
“那當然,信或是不信都在你自己判斷,不過人我可不管了,接好嘍,不然呐,生死由命!”
一聲吆喝,輪椅就在辰己的大力之下向陶真衝了過去。
“誒誒!”手忙腳亂收起蒼炎伸開雙手就要穩住飛快衝來的輪椅,可眼角的餘光再次對上辰己眼睛的同時,那不懷好意目光卻讓陶真的心猛地一突!
不對!這家夥!這麼重要的人質,為什麼他要這麼大方的送過來給我?明明按照他之前的卑鄙程度,他完全可以用世伯做人質來逼我就範的!還是說,麵前這位“世伯”……
有問題!!
不好!
“當然是……假的了!”
嘿笑的臉上不但半點人的感情,幾乎在陶真發現不對的同時,辰己的話音也在同一時刻落了下來!與此同時,之前一直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好似風中殘燭的室井信明卻猛地從輪椅上跳起,以一種不死人類的敏捷猴兒般饒住了陶真的脖子!
雙腳繞著小道士的腰粘著不放,一雙枯萎好似老樹皮的手,此刻,卻已經死死的卡住了少年稚嫩的脖頸。
“……唔!!”
脖子像是被箍上了一層鐵箍,死死卡著穿不上一口氣來。漲紅了臉不斷掙紮,可身上的人像變成了自家的一部分似得,無論怎麼搖晃擺動都掙脫不了。
眼皮漸漸變得沉重,胸口,依靠胎息訣提供的氧氣也再支持不住陶真劇烈的動作。一點點,一點點的,那慢慢闔上的眼皮不遠處,一眾屍鬼,正笑的猙獰。
一滴,兩滴……
是什麼東西滴在了自己的臉上?
竭盡全力吃力的在漸漸合攏的眼皮出睜開了一道縫,隱約間,陶真能看到,那慢慢鬆開手的蒼老身影,此刻正不斷有琉璃色的液體從眼角滲出。
冰冷的液體,大滴大滴的,打在臉上。
水?
不,是眼淚。
是沒有體溫的,屍鬼的,冰冷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