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淩霄這才記起來,這人素來是生人近不得三尺之內,隻是因為她一直就沒被他拒絕過,所以竟然把這一條忘得幹幹淨淨。
她便道:“行了,把東西放下,你們就先下去吧。有吩咐我會叫你們的。”
“是。”四人放下東西,齊聲道,隻是夜雨顯然整個人已經魂不守舍了。
門再次被關上。
洛淩霄本來還準備認命伺候這個蓮大爺。誰知道他見門關上了,立馬起身,披上不知道何時準備在床頭放好的雲白衣裳,隨意地把腰帶一束,然後就走到水盆工具邊上,開始準備。
把東西都嫻熟地擺好,蓮肆又回到床邊,把洛淩霄抱了起來,讓她坐到床邊,再拿起一雙白色的絲鞋,要為她穿上。
“九……小蓮花?”洛淩霄不明所以,難不成這位主不用她伺候,反而還要伺候她?
蓮肆抬眼,淡淡冷哼一聲:“你是本座的寵物,本座還需要你動手?素來都是本座為小狐兒洗澡擦身子,難不成你見過本座指望小狐兒伺候本座不成?”
額……倒也是這個理。
洛淩霄竟覺得他有理,便隨著他去了。
替她穿好衣服鞋襪——蓮肆幫人穿衣服倒是嚴謹的,不像他自己那樣隨意,蓮肆又幫她洗漱。最後,他還拿起她的梳子,先狠狠鄙夷了一番那木梳的寒酸,然後才開始替她梳頭。
他的手很靈巧,這讓洛淩霄記起來他也曾經有過不是九千歲的時光,那段時光,他一個小太監,定也是要聽從主子的意思,什麼粗活累活都要幹的吧?隻是蓮肆如今這模樣,完全看不出昔日那副模樣也讓人下意識記不起他的卑躬屈膝罷了。
平時任何一個丫鬟第一次給她梳頭,再小心,也多少會扯疼她,可是蓮肆卻至始至終沒有讓她感覺到疼痛。梳子細密的齒沒入發絲,在她的頭皮上,輕柔緩慢地按摩著,溫柔得像是情人的手指。
很快,銅鏡中,洛淩霄散亂的長發便光滑絲亮如初,緊接著,蓮肆開始為她梳起發式。
繁繁複複,蓮肆的手快的讓洛淩霄幾乎看不清楚。待他停下的時候,她一頭長發已經被綰得極其複雜,隻是的確很適合她便是了。
“梳這麼複雜,晚上我要拆都不方便。”洛淩霄卻皺了皺眉,埋怨道。她卻沒發現,現在這樣的語氣,是多麼隨意自在。
“就是要你拆不了。本座沒來,你這沒良心的小東西就想睡覺?”蓮肆沒好氣道,順手從珠寶奩揀了一對白玉頂子的珠簾流蘇插進她的發間,然後又不知道從哪裏摸了一對小巧的鸚哥綠墜米珠的耳環,替她戴好。這之後,他望著她桌子上並不算多的胭脂水粉盒子,皺了眉:“寒磣!”他抬手點在桌上,瞬間,桌上幾個精致的盒子就化為齏粉,然後蓮肆這才補了一句:“宮裏多的是好的,用這種東西寒磣不死你!”
一切準備完畢,洛淩霄自鏡子裏打量自己,蓮肆的審美未免太好,讓她竟然挑不出半點差錯。
接著蓮肆自己也梳洗了一番。末了,他忽然道:“小東西,本座也要綰發。”
然後拿著那把被他鄙夷過的梳子,遞至洛淩霄眼前。
洛淩霄看著他那頭幾乎至地的黑發,鬼使神差就接過了梳子。見她答應了,蓮肆的眉眼染上了一抹異樣的溫和,乖順地轉過身去。
蓮肆的墨發,長,順。幾乎一梳就能順到發尾。他的發,和人一般,散著清淡的香氣;但他的發又異常柔軟,和他的人給人的那種無情刻毒的感覺完全相反。發絲是濃重的黑色,仿佛鋪進了漆黑的地獄去,在那化入了忘川。他閉著眼感受她手裏梳子每一下落下的感覺,長長的眼睫毛抖動著,秀麗的容顏塵埃不染,如同正在接受什麼神聖的洗禮一般,表情小心翼翼。
洛淩霄仔細地把他的長發打理順,這才發現她這是沒有男子用的發簪的。似乎感覺到她的遲疑,蓮肆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個古樸的銀環。銀環不過杯口大,一寸寬,雕刻了蓮花的圖案,隻是風格有些奇特,再加上半新不舊,還真不像是蓮肆這種奢靡主義會用的東西。
隻是這不是洛淩霄擔心的問題。她接過銀環,幫蓮肆把頭發在背後束起來。
這時,蓮肆閉著眼睛忽然道:“最近楚家小子會來,小東西,若是讓本座知道,你又去沾染那些個臭蟲,待本座回來定要叫你真的吃些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