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老太太,雖然孫女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麼劉掌櫃要給我這麼多優惠,但是總歸是我們自己宗家的店,不能讓人家周轉都周轉不過來。”
洛淩霄在一邊道。
當然不是優惠!你拿的布料是我的錢啊!
隻是這話,她卻一個字都沒法說出來,說出來就是罪了。
林氏隻感覺天旋地轉,就要昏過去。她的指甲死死摳進掌心,過了好半晌,她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帶了些顫抖、無力問道:“一共七千多兩?”
“回老太太,大小姐購置的料子,一共是一萬兩銀子,包括了一共二十五色每色十五匹的正一等緞子,十二色每色五匹的正一等宮紗,還有一些零散的普通布料,以及一些窗紗織物。這樣的話,其中七千兩銀子可以直接抵兌了,剩餘兩千兩銀子,若是沒有算錯,老太太您給口信,一並抵掉利息更是方便。”劉掌櫃挑著話說,隻是句句都正中林氏的痛點。
“一萬多兩!”林氏驚呼。她原本以為就是那七千多兩本金給繞進去了,可是……可是……她放出去的一筆大數字啊,就這麼,換了一堆不屬於她一個人的布料!她是為了銀子啊!
心情愉悅地看著林氏鐵青的臉色,洛淩霄保持著恬淡的笑容。
劉掌櫃是個精明人,從洛淩霄派人去打聽料子的價格時,就從這裏頭嗅準了不尋常的氣息,當機立斷就走上洛淩霄的路子,把林氏和錦繡布莊之間那點兒債款細則好好地說了說。
他是個生意能手,寥寥幾月就將整個錦繡布莊收拾成如今的模樣,的確是本事到家;隻是前掌櫃和林氏借的錢,卻是個無底的黑洞,林氏當初見錦繡布莊有利可圖,就想著辦法拖延著他們還款的日期,這利息就跟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直到錦繡布莊一時間難以償還得起。
布莊剛剛穩住,沒有太多錢,有料子。劉掌櫃也不是沒有合計過要拿料子抵債。隻是走這條路,林氏卻會把料子的價格壓到不能再低,這樣的話,賠上整個錦繡布莊也抵不過那些錢。
洛淩霄便親書了一封信,從中言明,今時不同往日。在洛家宗家,林氏敢無法無天肆意做放印子錢的買賣,但是如今在京城,她原本的三分忌諱也要轉成十分。所以就要抓準她的忌諱,那價格便任意來了。
隻是若要顧全洛淩霄自己,這價格也不能太不合理。
所以,劉掌櫃便心領神會的,隻按照成本價多了幾兩銀子來算,正好算了個一萬兩足。反正林氏不想抵掉那利息也好,想也好,她的七千兩本金算是完全折算掉了。
剩餘的銀子,他早就備好,若是林氏不肯拿布料抵掉利息,那洛淩霄也答應了,付剩下的三千兩。左右加在一起,林氏和錦繡布莊之間的爛賬,直接一筆勾銷。
這林氏還不能說任何話,她若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做了不該做的,讓她放印子錢的事情被傳出去,那她要失去的可不止這七千多兩的一筆印子錢,還有她這麼多年虧了公中拿去投放的錢。
“老太太,您看,若是您覺得行,就在這張契紙上蓋個章簽個字,布料稍等,已經在王府後門卸車了。”劉掌櫃說著,就從袖子裏拿出一張新寫的契約,上頭用方正的小字寫得清清楚楚,末尾是“餘款已清,立字為據”,紮痛了林氏的眼睛。
“等等!”林氏叫道,她還是不甘心,“劉掌櫃,你說是憑我的印鑒,我什麼時候給了你印鑒?”即使知道劉掌櫃定是有備而來,不會差這點細致末微的東西,她仍然還是想做最後的掙紮。
“老太太,您忘了。”搭話的卻是洛淩霄,她奇怪地看著林氏道:“那一日孫女來找您討要過印鑒啊。”
“什麼時……大丫頭,你、你不是說那是因為林姨娘不在,你要去帳房提銀子才要我的印鑒嗎?”林氏本來還想反駁,卻忽然想到洛淩霄有一日曾經拿了一遝單子來找她要印鑒,她看了幾張,都是差不多的,便沒有看後頭的,讓桂香拿了章子幫她印。隻是桂香是個不識字的,她卻把這點忘記了。
“老太太,您怕是忘了,孫女還說了,是拿了您的印鑒去疏通各處采買的時候的打點。”洛淩霄委委屈屈的。
她的確是有說過,隻是沒說,和劉掌櫃的交涉也是在“打點”範圍之內。
林氏知道,這一回,她怕是真的栽在這個臭丫頭手裏了。
她深吸了好幾口氣,一口回絕了劉掌櫃要抵除利息的要求。現在,能保下一點錢是一點錢。劉掌櫃依言,說了句“改日再拜訪”便退下了。他準備好了錢,隨時都能還給林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