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它們撕咬著屍體的聲音,而她躲在寒冷刺骨的河水中,一動不能動。
她已經快記不得自己究竟是怎麼爬了那麼遠的。
隻記得身體在慢慢地下沉。
她已經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或許真的就要死了吧,她想。
明繡被師父帶回去的時候她已經全身不能動彈。
她躺了大半年,差不多花光了師父的積蓄,然後她可以開始走動之後,他們離開了寧都。
北上,去一個遙遠的地方,沒有目標卻充滿希望。
師父說,人活著就還會找回失去的東西。
她想,她還能找回那些失去的東西嗎?
目光再次落在眼前的小家夥臉上,明繡喃喃:“師父,我和你一樣,撿了一個小家夥呢!”
隻是,她卻不能將他帶在身邊,她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抬頭,看了眼遠方的虛空就繼續向前走。
走了兩天,終於在晨光熹微的時候遠遠地看到了一處農戶,很破落。
她想了想,把孩子放在了那家人的門口,然後走到不遠處樹林後麵躲起來。
她看到那家的門開了,然後一對夫婦朝外麵左右打量了好一會兒抱起了那個孩子進屋了。
輕歎了一聲,明繡轉身而去,她已經做到了對老者的承諾,比起死亡,貧窮其實算不了什麼。相反,貧窮其實意味著更簡單的生活,至少不用背負那麼多,平平靜靜地過完這一生其實不是很好嗎?
明繡啊明繡,你去想別人做什麼,說不定他將來也能憑借自己改變命運,你還有那個能力去管別人?
沒有猶豫,明繡又上路了,在她看來,看那小孩原來的家境也好不到哪裏去,在農戶家他至少還是自由自身,若是去到富貴人家,也隻能是奴仆的命運,入了奴籍就一輩子都沒有翻身的可能了。
再說,她已經沒有能力帶著這個小孩了。
去寧都的路那麼遠,她身上的幹糧也要省著點吃,咀嚼著幹硬的粗餅,咬下一口雪,頓時就覺得如同落入了冰窖之中,隻覺得喉嚨裏幹澀幹澀的,像是有刀在割一樣。
她沒有想過會遇到這麼大的雪,記憶中寧都附近從沒有下過大雪,隻能說自己實在有些時運不濟。
連續幾個月,她都在趕路之中度過,之前還有閑錢雇車,可是到了後麵就隻能走路了。
不由得想起當初和師父一起北上時候的情景,明繡有些納悶為什麼那個時候就沒有覺得道路難行?
那一次,他們走了整整半年,這一次她才走了三個月。
明繡沒有多餘的銀子住店,往往路過一戶人家,她隻要些熱水就再次上路。
漸漸地,路上的行人多了起來,明繡知道離寧都越來越近了。
遠遠地,寧都雄偉壯闊的城牆已經映入眼簾,那麼恢宏寬大,無時無刻不在向看到它的人昭示著這座寧國最宏大的城池的雍容氣度。
明繡站在一裏之外的小山丘上靜靜地打量著這座城池。
曾經,她以為真正來到這裏的時候她會是激動的,她的心裏應該是不平靜的。
但是,現在她隻覺得波瀾無驚,她就靜靜地看著這座在她的睡夢中時不時如夢魘一般纏繞上心頭的都城。
深吸了一口氣,她緩步入城,一步一步,堅實有力。
她走得很慢很慢,走過高大的城牆,走過寬闊悠長的街道。
寧都,我終於還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