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地環手抱住自己,蜷縮在落地窗前,依靠在牆壁上尋找著能讓她塌實下來的依點。
心,依然在不住的顫抖著。
她知道,他一定出事了……
淚,像泛濫的黃河水一般一發不可收拾。在她俏麗的臉蛋上,永不停息地流淌著,帶著心底那道無法比擬的悲痛。
窗外的天空,夜色濃鬱如墨,有三兩的零星稀疏分布著,遙遠的邊際,一顆流星劃落的瞬間絢璨,也帶走了辰時璀璨的生命……
原來,生離死別是這樣的心情……直到哭累了,困乏了,伊奈才抽搭著蜷縮在落地窗下,整個身體貼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從骨子裏滲透出來的寒意和肌膚散漫出來的冰冷在體內的某根細絲融合,幻化成刻骨銘心的傷痛。
濃鬱如墨的夜,死一般的沉寂。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美音才帶著滿身的困意回來了。一進門,就見一旁的落地窗正大咧咧的敞開,洶湧的風正狂野的從外麵湧進來,發出“呼啦啦”的狂傲響聲。
視線開始下移,停留在蜷縮在地板上的人兒身上,身體猛地一僵,忙跑到她身旁,蹲下身扶起她,“伊奈,你怎麼啦?快醒醒!”她邊用力搖晃著懷人中的身體邊大聲地呼喚她,言語間盡流露出緊張的擔憂。
懷中的人兒似乎有點反應了,如蜻蜓雙翼般輕微地顫動了一下眉睫,虛弱地半睜開一條縫,蒼白的唇間,氣若吐絲,“是美音啊,你回來了……”話音才剛落,又暈厥過去了。
“伊奈……”
季節的腳步已漸漸步入冬天了,秋冬交織的日子裏,氣溫變換無窮,白天和黑夜的氣候也相差甚大,隻要稍微不注意,風寒的病毒就會伺機侵入。
“哈嘁!”一個不優雅的噴嚏隨著一絲鼻涕在空中噴出。伊奈用紙巾吸吸鼻涕,又揉了揉快成紙翼般薄弱的鼻子,才輕咳了幾聲,把紙巾扔垃圾筒裏,拿起一旁的熱茶小品了幾口。
“咚!”一口熱茶才剛送入嘴中,清香的氣息才剛在口中飄溢開來,一個粗暴的栗子就從天而降,毫無人性可言地落在了她可憐的腦袋瓜上。
“嗚,好痛!”伊奈抱著可憐被K的腦袋縮成一顆球狀。
“哼!都感冒了還裝什麼悠閑啊!”對於自己的暴行絲毫沒有反思,美音一個鄙夷的眼神過去,滿臉的埋怨,“你睡覺就睡覺嘛,幹嘛睡地上啊?真是,我們倆好不容易能在水晶國住個一天兩天的,你竟然給我弄了個大感冒。你不是一向壯如牛的嗎,怎麼最近那麼容易感冒啊?”
伊奈一臉的委屈,撇撇嘴,楚楚可憐地抬起頭,“感冒又不是人家願意的!嗚嗚,人家也很想在水晶國好好玩幾天啊,但有什麼辦法嘛,天曉得氣溫會驟然下降,才躺在地板上一會兒就落得個重感冒的下場。”
“是啦是啦。”美音一副怪腔怪調的應和著,“要不是你恰倒好處的感冒,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麵對藍呢!”
“啊?”對了,她差點把這事給忘了呢!伊奈恍然抬起眼皮,“美音,昨天晚上水諾藍不是去追你了麼?你們倆談得怎樣?”
“別提了。”美音滿臉落魄地坐到她床沿,“他是去追我了,但被我躲開了。”
“被你躲開了?”伊奈一臉的詫異,下一秒,她已不顧自身形象的脫口罵道,“你這笨蛋,幹嘛躲開啊?你們不是剛好可以趁那機會好好說清楚的嗎?”雖然這樣的結果對她來說正好,但不管怎樣,自己都不能太自私了,美音是她的雙胞胎妹妹,相當於另一半自己,所以美音的幸福,也是她的幸福。
微斂眉睫,美音看起來有些落寞,“那個時候,藍的表情那麼冷漠,我很怕,他會說出什麼讓自己接受不了的話,所以……”
“哎呀!你在怕什麼啊!”她的話都沒完,伊奈就先心急地打斷了,“你有看到當時的水諾藍嗎?他的表情那麼真摯而緊張,他眼裏有的,是對你的在乎。但你卻……哎喲,我真被你氣死了。”說到最後,她幹脆做“腦充血”狀地倒在了床上。
本來還不覺得有什麼,被伊奈這麼一說,倒讓她覺得事情真的有些不妙了。美音一時也急了,火撩屁股地在原地轉了一圈,“那該怎麼辦哪?藍會不會因為這樣就討厭我了呢?……”
“公主,水晶國的王子探病來了,是否請他進來?”正當伊奈和美音各自傷腦筋的時候,一名侍女突然走了進來,虔敬地頷首稟明。
“啊?藍來了?!”美音猛地一僵,隨即扭過頭,滿臉請求幫助地望向伊奈。
接收到美音投來的目光,伊奈忍不住歎了口氣,轉頭對那侍女道,“讓他進來吧。”
“是。”
待那侍女一離開,伊奈才對美音說,“既然他來了,就表示事情並沒有你想得那麼糟糕,等下你就趁機跟他好好談談吧。”
說話間,水諾藍已在侍女的帶領下進門來了。仍舊是一身華麗奪目的水藍色禮服,如明星般炯炯生輝的水晶眸內依然冷漠,精致絕美的臉孔若有似無的泛動著儒雅的色澤。
他走到美音身前,微頷首,極富王子風度的開口道,“您好!紫焰國的公主——辰美音。”
原本滿心的雀躍在他話出口的那一瞬間被冰凍,美音僵著笑臉,迎合地做著公主該有的禮儀,“您好!”
宛若水晶般的眸子又轉向床上的人兒,語氣謙維,“伊奈公主的感冒好些了嗎?”
“啊?”伊奈完全被身前那態度恭敬的水諾藍搞糊塗了,這家夥,到底又在玩什麼把戲?她滿臉狐疑地盯著他,似乎在她麵前的水諾藍是非人類一般。
實在想不通,為什麼一個人能同時擁有那麼多麵呢?伊奈微微感覺到頭腦有些發漲,麵對水諾藍這多麵人,她就像是置身在迷宮裏一樣,苦尋出口卻隻會更往深的迷道。她頭疼地搖搖發暈的腦袋,含糊地回道,“我已經好多了,大概過兩天又能生龍活虎的到處玩耍了。”
“是嗎,”深沉的眼底似乎有一絲漣漪閃過,但那也隻是轉瞬即逝罷了。“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說著,他就準備離開了。
“呃,你不坐一下嗎?”伊奈有些吃力地把這話帶出口。其實她隻是想為美音多製造點機會罷了,要是他真的坐下來了,那他們三個人豈不……唉!怎麼想都覺得那種畫麵會很沉悶。
“不了。”水諾藍想也不想地推辭道,“我隻是遵照我父王之命,在路過紫焰國時順道來看望一下你罷了。”說罷,他就揚長離去了。
“美音,你還傻站著幹嘛呀?還不快去追!”水諾藍都走了,美音卻還傻傻的愣在那裏,伊奈忙出聲提醒她。
“啊?哦!”美音很快反應過來,回頭望了伊奈一眼後,追水諾藍去了。
看著美音嬌小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伊奈湖一般的紫眸裏不禁爬起一層落寞。
回過頭,飄渺孤寂的目光落到了窗外那片蔚藍的天空,心底似乎有什麼劃過似的,隱約泛痛。
半小時後,美音回來了,帶著如沐春風的燦爛笑容,滿臉甜蜜的跟她比畫著她是如何追上水諾藍,又是如何擺平昨晚在晚會上那場尷尬的……
總歸一句話,她和水諾藍和好了——雖然一開始他們就沒吵過,但不管怎樣,她終於能拋開一切陰霾和水諾藍一起了。
她該為她開心的不是嗎?伊奈在心裏安慰自己,雖然現在會心痛,會難過,但無論如何,他們都是自己很重要的人不是嗎?隻要他們幸福,自己也會感覺到幸福的。
眼角的餘光突然睥見枕頭邊有一個被自己遺忘許久的精致小錦盒,那是她在離開連星鎮時辰時送她的禮物。猶豫了幾秒,伊奈才顫抖著心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個小錦盒,打開一看,是一個半邊翅膀的別針。
看得出,那個別針的雕刻很精致,一筆一畫,都無比的細膩。幾厘米長的半邊羽翼,就如同浮雲一般雪白剔透,在翅膀的一端,是一個小小的,如同眼睛一般的淡粉色圓圈,上麵清晰的刻著一個“伊”字。別針的下麵枕著一張紙條,上麵有辰時清秀的字跡:
送給美麗的單翼天使辰伊奈,願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另一半翅膀。——飛向幸福的彼岸。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平常到不能在平常的幾個字,卻讓自己在一瞬間感動涕零,原本珍稀得近乎沒有的眼淚此時也像泛濫的洪水般簌簌而下。
“伊奈,你怎麼了?幹嘛突然哭啊……”被她突如其來的眼淚弄得慌了神,美音手忙腳亂地安慰著,沒想到她卻哭得更厲害了。
她的淚水像是凝結了世界上所有的悲傷,帶著歇斯底裏,在旁人的心底也劃過一道濃烈的悲愴。
美音突地安靜了下來,靜默地陪在她身邊。心疼地看著她淚如雨下。
隔天——
“什麼?在銀杏林裏?”伊奈驚呼,俏麗的臉上是無盡的恐慌,她一把抓住了曉的雙臂,“在哪裏?在銀杏林的哪裏?”
“公,公主,疼……”被伊奈緊攥在手中的藕臂隱隱做痛,曉忍不住皺眉。
“啊!對,對不起。”意識到自己失態,伊奈忙鬆開自己抓著她的手,硬是扯出一抹笑容來,“那個,你說在銀杏林的哪裏?”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至於顫抖。
“呃,我也不清楚,是早上連星鎮裏的老魔法丈人利用貓頭鷹傳來的訊息說的。”曉愣愣地回答道。
“那封訊息在哪?”伊奈追問道。
“在,在王後那裏……”
曉的話音才剛落,伊奈已一陣風似地跑了出去。
伊奈公主到底怎麼了?曉一臉奇怪的盯著房門。
“怎麼啦?”美音不知何時已走到曉身後。
“哇啊!”曉被嚇了一大跳,抑製不住驚呼。
“伊奈怎麼啦?”美音困惑地盯著那扇門看,頭也不回地說,“我剛剛來時碰到她了,她好象很著急,是發生什麼事了?”
“呼!”用幾秒的時間平複自己受驚的心,曉才恭敬地頷首道,“我剛剛為伊奈公主送來早餐,無意間提到清晨有貓頭鷹送信來,王後看完後表情不是很對……我把這事說給伊奈公主聽後,她就跑出去了。”
“是嗎,”美音呢喃著,注視著房門的瞳孔裏悄然閃過一絲擔憂。
從自己的房間衝出來後,伊奈就直奔她母後的房間。
房門半掩著,於是她連門都沒敲就直接衝了進去。一進門,便見自己的母後正安然地坐在陽台上的躺椅上,柔和的陽光灑在她身上,恬靜而脫俗,看起來,就如同水出芙蓉一般。
“母後!”伊奈徑直地走到她母親身前,“清晨的那封信呢?”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了,她直接劈頭問道。
“信?”王後不由得皺眉,“乖女兒,先坐下,我有事想跟你談談。”她往一旁挪了挪身子,給伊奈空出一位置來。
“什麼事?”雖然迫切的想要那封信,但伊奈還是順從地坐到了她母後身邊。
“你是不是有個朋友叫辰時的?”王後一臉慈藹地問道。
伊奈點點頭,緊皺的眉宇間透露出點點不安與焦躁。
“他一定很溫柔吧?”王後的目光似乎有些飄渺,“可以感覺得出來,那樣的一個人……魔法丈人說他走的時候表情很平靜,倚在銀杏樹的樹幹上,看起來,就像是在熟睡……”
回過頭來,王後那雖被歲月無情攆過卻依然豐韻十足的臉蛋上是一貫的柔和,“小伊,你知道嗎?我們魔界,還有人界和神界,三界之間,有一條無形的通道連接著——我說的可不是魔族進出人界的‘翼空之門’,也不是通往神殿的‘佐羅刹之道’,而是‘輪回’,各個空間裏的人呢,在屬於自己的世界裏,以自己生存的形式度過自己的一生,他們會經曆很多事,生離死別,這是誰都無法避免的。但當他們的靈魂得到升華時,他們會從‘輪回’那裏再度重生。隻是,有可能是以另外一種麵貌罷了。”
伊奈認真的聽著,一字一字的咀嚼它的深意,“母後的意思是,辰時不會消失嗎?”
“嗬嗬,這種神聖的問題母後可無法回答。”王後粲然一笑,“這樣說吧,每個人都有一個周期,當屬於它的周期時,他就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再一次經曆同樣的事,遇見同樣的人。人世間不是常流傳一句‘今生的緣分,是幾千年的回眸換來的’嗎?我想,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雖然我不是很懂,但我好象不那麼難過了,我有個感覺,我會再見到辰時。”伊奈突然雙手並攏於胸前,無比誠摯地說道。
“小伊,答應母後一件事吧?”王後微斂眉睫,一本正經地對她說道。
“什麼?”
“答應我,無論何時何地,你都要健康健康,快樂快樂的,絕不能讓別人為你操心,好嗎?”
“嗯,我答應您……”
3.遣散的遺忘
又是一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晴空萬裏,微風和煦。
隻是為什麼在這樣難得的好天氣裏,她們卻還得窩在教室裏聽老師的催眠曲呢?雖然已進入寒冬,但在課堂上聽老班講那些咒語的區分和禁術條規,她就覺得眼皮像被塗了強力粘膠一樣,動不動就粘到一起。
好想去找周公吃大餐哦!伊奈一如既往趴在桌子上,邊張大嘴巴打著哈欠邊半眯著眼呢喃道。
“哇,那不是水諾藍王子嗎?他怎麼會來?”
“嗚,水諾藍王子耶!簡直就是我的偶像,帥呆了……”
“王子!哇噻,他的皮膚都是怎麼保養的呀?怎麼就那麼透明呢!”……
周圍突然像炸開了鍋的沸水一樣沸騰了起來,唏噓聲一片,耳邊也似浪潮般一撥又一撥傳來那些同學嗲到不行的矯情聲。
伊奈忍不住好奇地皺眉,狐疑地抬起頭順著那些同學的目光看去——教室門口那裏,一身墨藍色製服仿佛為他量身打造一般,把他的修長和高貴襯托得淋漓盡致,飄逸的墨藍色長發被蓬鬆的綁在身後,細長的眉睫下,如水晶般剔透晶瑩的眸子撲閃撲閃著,就像璀璨的明星一般讓人迷戀……試問,這麼個美絕的少年站在門口,誰能不為之瘋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