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玉紫槐馬已經整齊的放在絨布上。
絨布當然是裝在檀香木的盒子,放在桌上。
卓夫人感覺到一切都很正常,唯一特別的是董斷紅要自己左右各握著一隻杯子,捧在指間,走那條彎徑直直到了邵頂天的眼前。
邵頂天的眼睛果然在看。
不是看卓夫人,也不看沈通天,而是看著那對玉杯。
“這六隻玉馬你可以帶走了,去換個好價錢……”邵頂天的呼吸急促了起來,道:“本座說話算話,絕不會為難一點點。”
卓夫人也很幹脆,放下了玉杯,拿了那六盒檀木盒轉身使要走。
“可是,沈先生請留下!”邵頂天笑了,拿出一張萬兩的銀票子,道:“這是鑒賞費……”
鑒賞費?
卓夫人立刻明白了一件事。
在她往外走出的這炷香內,隻要沈通天說出玉杯是假的,自己一定走不出去。
黃河的水聲越來越明顯,“轟轟”的好大聲晌。
她已經走了半炷香的光景,沈通天還沒出來。
自己能走得完這條路?
眼前,忽然有一個人坐靠在岩壁突伸的石頭上笑著。
是董斷紅。
“你……來了?”
“當然!為了那六隻杯子。”董斷紅淡淡笑道:“在這兒等一等吧!”
等?等什麼?
幾個呼吸後,沈通天的身影出現。
卓夫人看了後麵一眼,再轉過來時,忽然吃了一驚。
怎麼董斷紅變成了另外一個沈通天?
她有點明白似的看他們交換成了衣物,然後是董斷紅大搖大擺的再往裏麵去。
“董先生就這樣子再回去,不怕邵教主看出來?”
“當然不怕。”
“為什麼?”
“因為那兩隻金龍杯是真的……”
“那……又怎樣?”
“我說我手上也有一隻。”沈通天笑道:“而且,我相信你會幫我傳個口信…
…”
口信?當然是人帶那隻金龍杯來。
“邵頂天當然也有不少的好貨色。”沈通天真的笑了起來,道:“所以他也會付出一筆監賞費,留我下來看一看。”
一舉兩得。
邵頂天的意思是,不但沈通天跑不掉,而且可以清查一下有那些東西是真有那個價值。
“沈通天在,金龍杯一定會到。”沈通天一直在笑著,道:“你知道嗎?給那件董大先生穿的衣服上,最少有三個姓邵的留下的記號。”
囗囗董斷紅連走路的姿勢都跟沈通天一模一樣。
而且,十足十的商人臉色,道:“三天以後可以到達,不過……沈某希望的是……”
“以物易物?”
“嘿嘿!談錢就太俗氣了一點。”董斷紅哈哈道:“這麼風雅的事,談銀子交易多煞風景?”
邵頂天在笑,笑的很愉快,道:“那麼請沈大老板到聚寶齋監賞一番?”
“沈某所願。”董斷紅撚須大笑著道:“人生之樂,莫過於此。”
邵頂天小心翼翼的拿起那桌上六隻玉馬,淡笑著道:“請!”
通道很長,很曲折。
而且明樁暗哨越來越多。
董斷紅走的很悠閑,一步跟著一步到了山腹的另外一邊。
這是一間不算小的寶物齋,最少望眼也有十個大架子,一格格裏都是叫的出名字的極品。
當目,是壁上一幅蘇東坡的七尺大畫。
“這是假的。”董斷紅搖頭道:“味道雖然有那麼一點神似,但是神韻上就差太多了。”
“哈哈哈!好眼光,一語破題!”邵頂天隨手拿起一件金佛像,輕笑著道:“天竺孔雀王朝的金佛如何?”
董斷紅看了一眼,淡淡道:“的確是兩千年前之物,隻不過……”
“不過如何?”
“並非出自巧匠耶羅米勒巴的手裏……”董斷紅哼道:“看來邵教主的東西比在下的紫玉齋猶差了一點。”
邵頂天大笑著道:“走!邵某讓沈兄看真正的好貨。”
再轉兩個彎裏,他們終於進入了一間秘室。
這才是真正的“聚寶齋”。
東西不多,前前後後加起來隻有十二件而已。
邵頂天首先把盛裝六隻玉杯的槐木盒放妥,旋即回身笑道:“沈兄,你認為如何?”
“很好!”
“當然!都是真品中的頂尖。”
“不!”董斷紅搖頭道:“我不是指這個……”
邵頂天雙眉一挑,嘿聲著道:“那沈兄是何指?”
“我是指到了這裏,總算沒有人監視。”董斷紅笑道:“當然,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有人知道。”
邵頂天輕輕笑了起來,道:“你大概就是董斷紅本人?”
“有意思!”董斷紅笑了道:“你是紅衣教的教主,而我的名字卻叫做斷紅…
…”
“所以,我們天生就衝到了?”
“可不是?”
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老半天之後邵頂天才輕輕歎道:“隻要我們幹上了,這十二件東西大概永遠會消失在世間?”
“是,到時誰也控製不住出手……”
“而且,賠的都是我?”邵頂天苦笑著道:“最少你已經賺走了六隻黃玉紫槐馬?”
董斷紅笑了,道:“你能明白是再好不過了,我相信我們都是懂得欣賞這些寶物、藝術品的人?”
不管是盜、是搶,他們都是大行家。
大行家,自然不忍心讓這種藝術極品毀壞。
這點是邵頂天最大的弱點。
他可以在一夜之間,出動千軍萬馬屠城血河。
但是,卻不忍心一件精致的藝術在眼前毀壞。
“你可以帶走那六隻杯子。”邵頂天歎氣道:“但是,有一天你一定會付出代價。”
“我知道,就算是賒帳吧!”董斷紅大笑道:“因為,已經有太多的人說過了這句話……”
代價會是什麼?
死亡!
董斷紅抱著那裝了六隻玉杯的槐木盒走出來時,心中一點煩惱也沒有。
死一次和死一百次有什麼不同?
反正要他的命的人太多了,再多一個又有什麼關係?
笑聲,好大的笑聲,和著黃河巨響共起!
囗囗阮六步和簡笑山的來函很簡單,“嚇天已知。”下一句是“並致謝謝!”
董斷紅大笑了起來,隨手將信條在火苗上燒成灰。
“這不是阮六步和簡笑山的意思。”董斷紅看著焦黑的信紙,輕笑道:“是李嚇天的意思。”
卓夫人立刻明白了這句話。
字,是阮六步的字;通訊網也是董斷紅組織裏的通訊網。
唯一不同的是,是由李嚇天站在旁邊笑著看著他們兩個人做完這些事。
“你說,像李嚇天這種對手是不是很有趣?”
卓夫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隻有歎氣。
如今已經是四月十五,月正圓。
妙峰山呢?遙遙望出窗外似乎隱約間可以感覺到了。
從現下的照嶺城過去,隻需要七天左右吧?
董斷紅停留在這裏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我們還要在兩個城鎮裏做兩件案子。”董斷紅依舊喝著滴有葡萄酒的鐵觀音,笑著道:“在這裏,三天內就必須解決掉吳廣天的“有生玉女出浴圖”……”
董斷紅大笑道:“現在你該明白,為什麼要你隨行了?”
卓夫人明白,當然明白。
吳廣天是個大財主、大色狼,卻也是個大畫家。
據說他曾經挑選了天下三十位美女,每天觀察她們的洗澡。
前後三年,終於完成了那幅“有生玉女出浴圖”。
沒有一個人否認,隻要是看過出浴圖的男人,一定會血脈僨張。
雖然敏感的部位,都很巧妙的遮住。但是,但是所有的男人都隻有一個想法。
那是情人緩緩自畫中投向自己。
“有生”的意思是,那是活的。
對,從來也沒有一個男人否認這張畫是活生生的生命,而不是單純的一張畫而已。
“你要我脫光了衣服,讓那頭老色狼畫?”女人的聲音有點哀怨,道:“是不是?”
“那就要看你了。”董斷紅輕輕笑著,道:“女人,應該有本事在沒脫衣服以前,就馴服男人。”
卓夫人的臉色刹時一陣青白。
因為,眼前這個男人她就無法馴服。
“這次的行動比較簡單,但是也很困難。”
卓夫人不明白,所以她聽的更用心。
“你的工作,就是讓吳廣天把出浴圖給你看……”
“然後呢?”
“然後?最少有八十七種法子,隨便挑一種毀了它。”
“毀了它?”卓夫人臉色大變,道:“為什麼?”
向來董斷紅隻會偷,隻會盜一件珍品,卻從來不會去毀掉任何可以流傳百世的東西。
“因為,守在吳廣天宅子裏蹲著的伊世靜,絕對想不到你會用這個方法……”
伊世靜?天下三大名捕中的“金陵”伊世靜來了?
卓夫人輕輕一歎,當她撕了玉女出浴圖時,伊世靜臉上不知道會有什麼表情?
“另外呢?另外一定還有一個理由是不是?”
卓夫人問著,但是話一出口便又後悔了。
她的身子一樣如同上次般的飛了起來,重重的摔到牆腳。
耳際是董斷紅冷淡淡的聲音,道:“你如果再聰明一點,一定可以做更多的事……”
卓夫人這回爬起來可真是吃力,全身好像快散了似的。
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心裏有點懷疑到底是不是真的“男人”?
董斷紅還是在喝他的茶。
喝,每一口都很用心的在品嚐。
“給你一次機會。”董斷紅淡淡道:“事成之後告訴我,另外一個理由是什麼?”
卓夫人愣住了,真的愣住!
另外一個理由,可以知道?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