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隔絕(1 / 3)

75

任之豐開車將嶽青平帶到了南湖廣場。廣場裏人不少,散步的,跳街舞的,在地上用水練習書法的,老人小孩都有,一派和諧景象。他們兩人沿著湖邊的欄杆走,走了很久,嶽青平站住了,她抬起頭,這些日子不見他,他的臉更黑更瘦,胡子茬冒出來都沒有刮掉,她記得他刮胡子的樣子,像個聖誕老頭,下巴抹得白泡泡一堆,剃須刀一下去,唰唰,開出一道光明大道來,青青的,光光的,聲音也好聽,有音樂的味道。她想用手去摸摸他的胡子茬,抬起了又放下去:“沒刮胡子。”有些嬌嗔。

“回去刮。”任之豐摸摸下巴,才一天居然胡子就跑出來了。他記得他的胡子一般長得不快的,她還取笑他,不是胡子長得不快,是你臉皮太厚了,胡子長不出來。那時,他湊到她麵前來,逼著她用嘴檢查他的臉,哪裏厚?哪裏厚?她拚命躲,鬧來鬧去,常常鬧到床上去了。那些甜蜜啊,以後隻在回憶中了。

“豐子哥哥,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去民政局了。”嶽青平輕輕說。

“不要說對不起。”任之豐很平靜,她不說,他也會說,隻是沒想到她比他想的更勇敢。

“豐子哥哥,我不恨她,我現在終於能站她的立場去看、去想,所以我能理解她的痛苦、她的仇恨。她背負的比我還要多,所經受的比我還要痛。豐子哥哥,你不要恨她。我真的不怨、不恨,我隻是心上的那個坎過不去。”

“我知道,我知道。”

“豐子哥哥,你以後找個人結婚,好好過日子,記得一定要幸福。”嶽青平說,一定要幸福,不然,他們這樣痛苦地分開沒有價值。

“我會的,你先幸福,我才結婚。”任之豐微笑答應,看著你幸福,我就幸福了。

“好。我答應你,我會幸福。”怎麼能不明白他的想法。

“嗯,金正山不錯,你可以考慮。”既然要她結婚,就得選他中意的,能讓她幸福的,盡管他很想打破那人的鼻子。

“好。我考慮。”嶽青平抬起頭,望著夜空。以前不明白那些小說裏,總寫45度的憂傷,現在有點明了,抬頭45度看天空,眼淚縱然在眼窩裏打轉,也不會流下來,將眼睛睜大,再睜大,那些眼淚會慢慢退回到心裏,聚成湖泊。

“以後別那麼傻,要學會保護自己。”

“好。”除了說好,她還能說什麼,你要我做的,我全部要做到。

“再讓我,抱抱你。”任之豐閉上眼睛,將嶽青平攬進懷裏。再幸福一次,再滿足一次,從此以後,他將孤身一人。嶽青平輕輕抱住了他的腰,這安穩,舒適的懷抱,從此不再屬於她了。

“豐子哥哥,我們再放一次煙花吧。”嶽青平臉貼在他心上,呢喃著。

“好,你在這兒等著,我買煙花來。”任之豐緊緊摟一下,放開她,去買煙花。

任之豐抱著一捧煙花來時,廣場的人已散去,他的身後還跟三個人,捧著大堆煙花,那三人放下煙花就走了。任之豐牽著嶽青平的手在階梯上坐下來,“別怕,我放,你看。”

他將煙花一個個放好,一排排排好,從口袋掏出火柴,點燃一個又一個,一排又一排,回過來,坐在她的身邊,手一攬,讓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一朵朵絢麗的花在天空盛開,漫天飛舞,那種短暫帶著一種驚豔的痛,像一個絕望的天使放縱著最後的生命。每一朵煙花,從點燃到花開再到逝去,不過是幾秒的時光,比曇花一現更短暫更妖嬈。它們像寂寞燦爛的女子,漫舞七彩的霓裳,靜看無數人的狂歡,而後飄然逝去,不再回頭。嶽青平想,這是多麼寂寞的花朵,她從來不知道,寂寞可以如此美麗,像一隻尋找前世的蝴蝶。我們每個人,都是一隻尋找前世的蝴蝶,她找到了,可她還是要離開。

“真美。”她輕輕說。其實她還想說,真短暫,可是短暫又如何,美麗才是最重要的,接受這份美麗,就得接受它的短暫,這是屬於它生命的缺陷,與美麗共存。

“是的,真美。”任之豐說,這漫天的煙花沒有一朵可以留下,沒有一朵真正的屬於過誰,她也是,她是煙花中的一朵,他終是沒有留下她。他的心裏浮上了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