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王作為聖上欽點的按察使,這個案子過後,隻怕不能停留太久,淮南州府那邊的疫情要傳達上聽,且容妃也已經派人催了他幾次,送了好幾次的家書。
至於家書的內容,龍廷軒一封也沒有看。因為他完全可以預見家書裏的內容是什麼,無非是催他盡快歸朝,再一條,便是幫姒喜縣主和鄭玉說情。
不過案子刑部已經批示,看與不看,已經完全不重要。
龍廷軒倚在案幾前看著堆積了好些天的公文,屋內簇簇燭火明亮如雪,撒在他的衣袍和墨發上,在他塑像般俊美的容顏上打上一層淡淡的陰影,看起來越發顯得深邃如畫。
伏案了半晌,當他抬起頭來看向窗外的時候,忽然發現夜幕已經降臨。
阿桑捧了一盞清茶上前,低聲的喚了一句:“少主......”
龍廷軒伸手接過茶盞抿了一口,眸光若有若無的掃過阿桑白淨瘦削的麵容,啞聲道:“說!”
“惠王殿下剛剛參了太子殿下一本,說太子無視陛下嚴令,秋獵殺戮過度!陛下將太子殿下喚去了崇政殿,狠狠的訓斥了一頓!”阿桑低低的說道。
龍廷軒眯著了眼睛,唇角依然含著淺淺笑意,漫不經心的說道:“好端端的,太子殿下怎會讓惠王抓了把柄,還讓父皇訓斥了一頓,他不是一向最是小心謹慎的麼,怎麼這次這般大意?”
阿桑眼中也有笑意浮現,擺手壓低嗓音道:“老奴聽說了,鄭氏族長親自上了太子府求見太子!”
龍廷軒恍然一笑,哦了一聲,又抿了一口茶。
鄭氏是由來已久的名門大閥,太子的正妃便是出自帝都鄭氏嫡係,是三年前那場選秀百裏挑一雀屏中選的名門閨秀。
鄭氏氏族龐大,人丁興旺,人才輩出。前朝的梁朝時期,鄭氏就曾出過三位宰相和一位顧命大臣兼太子太傅。梁覆胤興,鄭氏一族在最後關頭的明智抉擇上,決定了他氏族大家得已延存的命運。
太子妃鄭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於宮盡事,克盡敬慎,敬上小心恭謹,馭下寬厚平和,深得帝後喜愛。龍廷軒除了在宮宴上見過這位讓人讚不絕口的太子妃之外,對她沒有什麼深刻印象,若不是阿桑此刻提起鄭氏族長求見太子一事,他都要忘記太子妃是來自鄭氏一脈。
在大胤朝,鄭氏族人雖然沒有位極人臣,但大大小小的來自鄭氏一族的官員卻是不少,在朝中的關係可謂盤根錯節。太子妃這個位置之所以選中鄭氏,自然有皇後的考慮和政治因素在裏麵。鄭氏的族長親自上門求見太子,定然跟鄭玉的案子脫不開幹係,想必太子在朝堂上開口了,可偏偏鄭玉那小子犯下的罪是鐵一般的事實,且枉顧朝廷法度,販賣吸食阿芙蓉是陛下罪忌諱的事情,朝中不乏有溜須拍馬的人存在,隻要揣摩對了陛下的心思,就是太子相護,也必是毫不留情的反對到底。
太子心情不好,自然需要發泄,衝動之下頭腦發熱,殺戮重了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難為惠王時時刻刻關注著太子動向,也不嫌累得慌!
“少主,老奴還真是想不明白!”阿桑看著龍廷軒低聲說道。
龍廷軒睨了他一眼,拿起幾上的折扇,動作優雅的打開,輕輕扇動起來,低低問道:“你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惠王該不會也是頭腦發熱跑陛下麵前告了太子吧?這可跟他一向的沉穩不沾邊啊!”阿桑睜大眸子說道。
龍廷軒哈哈一笑,身子慵懶地倚著軟榻斜斜躺下,似自言自語般低喃道:“一向沉穩有度、寬厚為懷的人突然不淡定了,隻能說明太子這次獵殺啊,真是太血腥殘忍,不說都不行了......”
阿桑露出一臉了然的神情,嘿嘿一笑道:“難怪陛下會盛怒,還專程吧太子叫去訓了一頓。”他低頭思紂了片刻,心中竟有小小的興奮,這惠王肯出招了也就好,最好就是再鬥得凶一些!
榻上的龍廷軒已經閉上了眼睛,不多時,便聽到一聲聲細微的勻勻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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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清朗,月光清透。
金昊欽依然坐在院中的矮幾旁,端著一隻酒盞,望著黑漆漆的金銀花藤發呆。
辰逸雪從浴池裏走出來的時候,不由一愣。
這廝剛剛就說要告辭走了,怎麼現在還賴在這裏?
辰逸雪將腰間的帶子係好,邁著閑適的步伐走過來,懶懶的問道:“已經在我這兒蹭了午飯和晚飯,難不能還要蹭睡?”
金昊欽抬眸瞟了辰逸雪一眼,他剛剛洗完澡,穿著寬鬆的居家布袍,顯得膚色白皙,體格清瘦,四肢修長。
“本來是要走,可一想到回去麵對的事情,心便沒來由的焦躁。”金昊欽淡淡一笑,看著神色淡漠的辰逸雪,幽幽道:“還是你過得好,舒服愜意又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