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人都在這仿佛無邊無際沒有止境的黑暗中摸索著撤離,如瀑布般奔流而下連綿不絕的人海中,微弱的手機光亮甚至無法照亮前麵的路,隻能照亮前後一張張和手機主人同樣驚慌失措的麵容。不過有兩個人例外,他們仍然穩坐釣魚台,在這一片黑暗中不緊不慢地執行著自己的工作,仿佛停電與失火根本不能構成這兩人離開大廈的理由。其一就是我們的周思道周大公子,其二,就是同樣身處於十九層的大堂經理先生。
周思道輕輕推開了1911的門,他不會像廖建仁一樣虛偽的打招呼敲門,真正勝券在握的人反而不注重這些形式主義。
果不其然,大堂經理就坐在沙發正中不緊不慢地喝著水,仿佛正在等著這位已經算是熟識的不速之客。
黑暗,影響不了周思道的視線,即使他根本沒有準備什麼夜視設施。想要避免黑暗的影響很簡單,隻要讓眼睛適應黑暗就好了,他在華盛大廈”站崗守衛“時一直帶著美瞳,墨色的美瞳。就好像一直戴著一個黑色墨鏡一樣,他的眼睛早已經適應了光線不足的環境,而行動時他把美瞳摘了下來,即使沒有任何光源,在他看來也隻不過像是看了一盞明顯瓦數不夠用久了的劣質白熾燈一樣,雖然不甚清楚,但足以支持行動。
“是你啊。”大堂經理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你是怎麼知道我住在1911的?我選擇房間時你還沒到19層華盛大廈來啊。”
“這還不簡單。”周思道努努嘴,示意大堂經理注意那台辦公桌上的傳真機。
“哦,原來如此。”大堂經理恍然大悟。“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不,如果咱倆換個位置,你一定會想到的,但你現在處於這個位置,你卻永遠想不到我想到了這個方法。”周思道說。
周思道的方法很簡單,其關鍵點就在於那個傳真機,周思道曾經跟廖建仁解釋過,每次需要傳達文件時,周思道給每個房間的傳真機都會傳一份。
但廖建仁死後的第二天發來的一份文件中,周思道動了手腳。那份文件周思道仍然給每個房間都傳了一份,但每份文件都是不一樣的,都有輕微的修改,給1901房間發的傳真第一個字和原稿不一樣,被替換成了同義字,給1902房間發的傳真第二個字和原稿不一樣,被替換成了同義字。以此類推,而你簽署的文件中,跟原稿不一樣的是第十個字,而周思道是在1908房間發送文件,要加一,那麼算下來大堂經理必然住在1911。
“你。。。不是周思道吧?”大堂經理說。
“周思道”點了點頭,隨機又搖了搖頭。”我現在,就是周思道。不然我還能是誰呢?“周思道臉上表情顯得有些落寞。
“嗚嗚”警笛轟鳴,119,120,110悉數感到華盛大廈取齊,此時華盛大廈一層和附近一片混亂,處於市中心,人群本來就摩肩接踵——就算是在夜晚。火災一起,避難人員,好事者,更是把華盛大廈內外圍得水泄不通,外麵的人甚至被人群擋得連火光和消防車都看不到,還以為是酒店犯了什麼事有人聚眾示威呢。而與這種毫無頭緒混亂相對應的,則是19層兩人的談笑自若,火光,爆炸,混亂,黑暗這一切都與屋內的兩人無關。
大堂經理似乎並不急於應對,而周思道,則更是不著急,甚至可以說是留戀現在這種情形,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來吧,摘下麵具把,你我都知道對方是誰,隻剩咱們兩人還帶著麵具做戲,不累嗎?”大堂經理冷不丁說了一句。
還算融洽的氣氛驟然凝固,周思道愣了半天,才緩緩地說“唉,好吧。”似乎在惋惜這樣的氣氛為什麼不能多保持一會兒。
兩人撕下麵具,露出兩張同樣畫風同樣詭異的臉。
這兩張臉,仿佛長著世界上所有的麵容,又仿佛臉上隻是白白淨淨的一個雞蛋,什麼也沒有,五官每個看去都普普通通沒有任何特點,但如果放大把五官一起看來就會變得不可名狀。
而這就是相貌模糊化,這兩張麵孔就是這個空間僅存的經過相貌模糊化的兩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