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蘇大哥大為好轉,我就動起了辭行的心思。不過這個想法在我心裏盤旋了好幾天,也沒好意思提出口。蘇大哥實在是太可憐了,先是仕途受阻,然後是妻離子散,人生中的所有重要支柱幾乎都被悉數拆掉了。
看到我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蘇大哥猜出了七七八八。吃晚飯的時候,蘇大哥故意說,“二丫,在我家賴了這麼久了,怎麼還不走啊?”我還沒來得及說話,早已和蘇大哥混熟了的囡囡搶先張了口,“就賴上你,就賴上你。你想怎麼樣?”蘇大哥誇張地敲著盤子和碗,“你這張嘴啊,不但會頂嘴,還是個無底洞,天天吃我的,喝我的,都要把我吃窮了。”“哼!”囡囡撅起小嘴,沒詞兒了。
我想了想,順水推舟地說“蘇大哥,我們走了,剩下你一個人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蘇大哥慢悠悠地夾了一塊肉,又倒了一杯酒,這才說,“有酒有肉,人生夫複何求?”
師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蘇大哥,建議道,“要不然,蘇公子也跟我們一起外出遊曆一番?剛好可以散散心。”
“不了,”我剛在心裏狹隘地想拖拉機睡三個人已經夠擠的了,蘇大哥就搖著頭拒絕了。他深沉地看著遠方墳地的方向,“我隻想留在這裏陪著七娘和孩子。”
畫風一轉,氣氛頓時有點沉重,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過了幾天,我還是決定要走。很多事情,如果不做,永遠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在這裏雖然過的安穩,也可以陪陪這個傷心欲絕的男人,但是順子不會突然某一天從天上掉到這個小院裏。一個人要明白這輩子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否則就會抱憾終生。
離開的那天,蘇大哥出來送我們,拖拉機開出很遠,回頭看看,還能看到蘇大哥孤獨的站在風中的身影。我心裏隱隱地擔心,這個失去了理想失去了事業失去了愛人的男人,以後該憑靠著什麼度過剩下的這三十年呢?
中午我們停下來休息的時候,我看到囡囡緊緊地抱著蘇大哥送給她的包裹,抿著小嘴,噙著眼淚。我坐過去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囡囡“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二丫姐,我們再也不要去人家投宿了!”
這句話也讓我覺得很心酸,相處的時間長,感情就會很深,離開的時候就會越發地舍不得。與其這樣痛苦,還不如從來沒有認識過,囡囡活潑又敏感,最受不了這種永遠的訣別。
“好,二丫姐答應你,以後盡量不去人家投宿了,即使投宿也不會再呆上這麼長的時間。”說實話,如果有選擇的話,我也是不願意離開的啊!
囡囡這才把她懷裏的小包裹放開,裏麵整整齊齊地卷著一打宣紙、一支筆、一塊硯、三支包好的糖葫蘆,另外還有三幅畫像,分別是師父、囡囡和我,惟妙惟肖,一看就知道費了不少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