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元宵節過完,張之洞便開始開衙辦公。他不像譚繼洵一樣和那湖北官場虛與委蛇,上任便開始雷厲風行推行他在兩廣已經進行的各種洋務新政。
洋人的輪船已經開到中原腹地來了,一旦有戰事,難道還要靠那些漁船去對陣?首先便是要造輪船,造槍炮,招新軍。
造船造槍首先要有鋼鐵。張之洞辦的第一件事就是成立漢陽煉鐵廠。他要辜鴻銘馬上聯係洋人,籌措資金,物色技術人員。
他張之洞沒有一兩銀子,朝廷也要不出錢來。想辦廠,還得找洋人借錢,找洋人要人。
選址建廠的事交由譚繼洵督辦。譚嗣同協成幫忙。
煉鐵要煤,第二件事就是勘探湖北礦山,不日有人來報馬鞍山有煤。張之洞毫不猶豫,即令開挖。
廣州的槍炮局已經成型,張之洞著人從那裏抽調一批人手過來湖北。馬上在湖北再成立一個兵工廠。
有槍有炮還得有人,張大人辦事幹淨利落,再建一支新軍。
武漢城一下子熱鬧了,選廠址,建兵營。到處都是熱火朝天的工地基建。
可一下子湖北要搞這麼多項目,錢從哪裏來?這把譚繼洵這個巡撫急壞了。張之洞隻管施號發令,可一省錢糧是他譚繼洵掌管的。開廠要錢,挖煤要錢,招兵要錢。
可湖北的賦稅就那麼點,每年上交戶部後,湖北能截留的就所剩無幾。這點錢還要用於興修水利,防災賑貧,開支地方財政。維護一方治安,這本來就捉襟見肘,哪裏還有餘錢去大興土木。
譚嗣同看著父親憂心忡忡的樣子,不忍他為難。可張之洞要辦的事也是刻不容緩,耽擱不得的呀。
怎麼辦?清朝入關第一條政令就是永不加稅。賦稅是不能增加了。再說老百姓已經很苦,就是能加稅,那也會激起天怨人怒。到時鬧得不可收拾。
征收厘金?厘金稅製已經臭名昭著了。一件商品經過層層征稅,到市場上往往已經變成天價。這不但打擊了本來就脆弱的國民經濟,而且讓洋人的商品更加有了競爭力。
找洋人借?洋人不傻,湖北一年的財政收入他們比國家還清楚,如果找他們借錢,要不是利息離譜,要不就會要求拿實業抵押。到時候說不定落得為他人做嫁衣。
譚繼洵找張之洞把困難一條條擺給他看。可張之洞就剩兩個破皮箱,他也沒有辦法。
“民間集資,讓有錢的商人參與進來投錢。把辦起來的實業讓他們占有股份。”譚嗣同見兩位大人都一籌莫展,說出了自己的辦法。
“所有官辦資產皆為國家所有,怎麼能讓私人入股,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此事萬萬不可。若辦的不好,朝廷懶得搭理,若等實業辦好了,大家都要分紅,那是隻怕朝廷不答應了。以後一旦朝廷反悔收為官有,還借口追究我們私行新政,不但我和張大人會被問責,還會連累那些投資的私人血本無歸。”譚繼洵趕緊否定譚嗣同的想法。
譚嗣同不禁有些鄙視父親的膽小慎微。前怕狼後怕虎,怎麼幹的成大事。可年輕人永遠還是沒有老年人的智慧的。譚繼洵擔心的事後來確實發生了。而且清朝的滅亡就是直接源於此事。
後來朝廷見湖北的民間籌款可行,便集資修了一條通往四川的鐵路,鐵路沒修好,國家卻反悔要收回己有,這個決定讓全國許多的投資者血本無歸。於是四川開展了如火如荼的保路運動,聲勢太大,四川已經彈壓不住,朝廷不得不調兵鎮壓。
而調兵的結果是湖北空虛,哥老會的成員乘機在武漢起兵造反,拉開了反清的序幕。
不過這時候張之洞卻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時不待我,他不能容忍國家一直被洋人欺淩侮辱。他要馬上強國強軍!
“譚嗣同這個辦法很好,等各種實業興辦起來,商人隻能分點利益,得益的是朝廷。這個辦法我相信上麵不會反對的。隻要不找他們要錢,我現在做什麼他們都不會管。民間招商這件事定下來了,就交給你譚嗣同操辦。”張之洞當場拍板。
譚繼洵雖然還是擔心這個決定草率,可張之洞是頂頭上司,他不便再反對。
譚嗣同便馬上著手招商。民間入股官辦實業的事以前從來沒有過先例,但左宗棠平定新疆,李鴻章在上海擴充淮軍,都是借助了民間資本。所以消息傳出,一些商人馬上敏銳的捕捉到了湖北的商機。
一時間武漢城裏商賈雲集,可這些商人開始都隻是觀望不前。畢竟以前沒有過先例,自古以來商人地位是下九流的,如今要和官府平等合作,這事朝廷能幹嗎?大家都有個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