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還是那個夢,夢了四年的夢,不定期會夢見的相同夢境。
夢中有蝴蝶飛過她的發絲,繞過他的指尖,卻怎麼也看不清他的麵容。他逆光奔跑,陽光太過耀眼,她極力想看清他的麵容,卻無能為力。赤腳一路奔跑在土地上追趕,直到蝴蝶消失,人影消失,刺骨的疼痛,周身浸泡在冰冷的水裏,感受溺水之苦。
夢境中置身水裏的感覺太過清楚,夢裏的色彩恍若現實。
那種無力感,直到清醒後依舊。
席玖在夢裏掙紮著醒來,驚恐的睜開眼睛,伸手撥開垂在額頭被汗浸濕的幾縷碎發。
“媽媽,球球抱抱,你就不怕了。”身邊的兒子因為媽媽的動靜,迷糊糊醒來,下意識安慰她,聲音稚氣細軟。一副小大人的姿態。
席玖被兒子這副摸樣逗笑,伸手打開壁燈。單手支起腦袋,看向小貓兒似的兒子,嘴角淺淺上揚。不管前一刻的夢魘多讓她無力掙紮,讓她驚恐,還是攬過兒子,輕輕撫著。
“媽媽,球球也想和你去丹麥的。”席思遠的腦袋在她身上蹭一蹭,皺著小眉頭,“晚上做惡夢,你兒子不在身邊怎麼辦啊。”
“哎喲,我兒子還真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啊。等發布會的事忙好,就讓蘇珊奶奶帶你去哥本哈根,不會太久的。”小孩身上有最純淨讓人安心的奶香,讓她忍不住捧住兒子的臉,吧唧一口。
“其實吧,是球球不想和媽媽分開。”席思遠左一句右一句媽媽的喊,席玖跟著心軟軟的。
席思遠瞳仁很亮,濃密的睫毛自然向上卷起,兒子的五官裏是她刻意忘掉那人的影子。
她棕色的眼眸裏閃過複雜的情緒,親一親他的額頭,雖然不舍得兒子離開自己身邊,但這次米斯塔的春季發布會很重要。
她又親親他的額頭,現在像小貓兒一樣膩著自己的席思遠,是體貼的孩子,無論你有多忙,他永遠不會和自己鬧心。
“媽媽,球球會乖,好好聽蘇珊奶奶的話。”孩子終於是敵不過睡意,聲音漸漸軟下去,忽然又冒出一句,“爸爸在的話,是不是就不用麻煩蘇珊奶奶了。”這句話似乎是夢囈一樣,幾乎不可聞。
席玖還是聽了真切,心裏蹦蹬一聲。席思遠三歲學會把爸爸寫的方方正正的時候,會問他的爸爸在哪。她不做聲,不知道怎麼答的時候,席思遠自己一個人嘀咕起來,“恩,我知道了。爸爸一定是和媽媽離婚了,花園對麵喬恩家的爸媽就是離婚的。”
這孩子有種本能的聰明,聰慧敏感,卻缺乏安全感。知道這是母親不願提及的事。之後很少再提及。席玖想沒有爸爸的童年總會貫穿在席思遠的成長中,對於父親能給予的,自己是怎麼也無法彌補。
席思遠是討人喜歡的,這和自己一點也不像,她是個無理取鬧,任性的人。即便是自己最在意的母親對自己說過最多的一句話都是,席玖,你繼續任性,繼續無可理喻,任性到所有人都討厭你,你就滿意了。
滿意嗎?
至少現在有席思遠自己是滿足的。
這輩子席玖最後悔的事,是搶了唐妍看上的杜逸文。莫名其妙愛他愛的一文不值,等待自己的是他和別人的婚姻。最幸福的事是因為杜逸文,自己有了席思遠這麼個寶貝兒子,陪自己度過對自己來說的嚴冬時期。
在意大利沒人為她這樣的單身母親而多關注什麼,這是她選擇來國外的原因之一。她隻有23歲,不想和任何人解釋席思遠的問題。最初來意大利的時候,自己涉世未深,到處摸索碰壁,什麼都不會。現在逐漸學會客套,學會壓住身上的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