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不算甚高、亦不算甚矮的,長滿了蔥蘢綠樹的青山,山下及半山腰則到處點綴著一片片古樸的飛樓小院並房舍廊簷。彼時整座山都被籠罩在清晨的霧氣中,在薄薄日光的映射下,越發顯得青翠逼人、恬淡秀美。山腳下,則佇立著一座巨大的門樓,其上懸著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兒“絕塵宮”。
若非是有水溶在身側一再的強調“到了”,若非眼前早已不知於何時站滿了身著一色衣衫的絕塵宮教眾,而打頭兒的則正是北堂長老與另三位黛玉未曾見過,但一見之下便能猜到是絕塵宮另外三位長老的老人家,黛玉是無論如何不會想到,亦不會相信眼前這個風景秀麗,好比世外桃源的地方,就是江湖上人人談之色變,號稱‘死亡之所’、終年被瘴氣所環繞,地麵兒則全是沼澤泥淖的絕塵宮總壇的!她甚至以為自己是因為今兒個起得太早,彼時尤頭暈眼花,如在夢裏,才會產生如此幻覺的。然而眼前這一切,眼前的北堂長老等人,卻偏又是那麼的真實,那麼的自然,以致黛玉一時竟有些兒糊塗,分不清那些才是真實的,那些才是夢境了!
——原來水溶與黛玉一行昨兒個便已抵達洛陽了,然因其時天色已往,大家夥兒又人困馬乏的,水溶遂決定留宿洛陽一宿,待次日天明後,眾人的精神亦好些了,再動身趕回總壇不遲,橫豎兩地相差甚近,至多兩個時辰光景兒盡夠趕至了。
片刻過後,黛玉還是在乍然間瞧見雪雁自北堂長老身後繞了出來,且蹦跳著到得自己跟前兒,滿臉喜悅,俏生生的喊了一句:“姑娘!”後,方回過了神兒來。便見在場所有的宮眾都在怔怔的望著自己,被擠得滿滿的、偌大的門樓空地上,竟不知於何時變得鴉雀無聲兒了!
“咳咳咳!”
好半晌,還是水溶不悅的咳嗽聲兒響起,方讓眾人先後回過了神兒來,因忙都抱拳向他行禮道:“恭迎宮主回宮!”但眼睛仍不受控製一般都在悄悄兒向黛玉瞟。
水溶自是瞧見了眾人看向黛玉的不乏欣賞愛慕甚至癡迷的目光,越發不悅,因占有欲極強的一把攬了黛玉在懷,便抬腳往前走去,眾人見狀,忙自發往兩旁讓出了一條道兒來。
後麵兒北堂長老是親眼見過水溶何等寵愛黛玉的,心下不由對他的醋勁兒竟這般大而覺著十分好笑,暗道:“誰讓你要給自己找個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睛的媳婦兒呢!”,但仍不忘於他解圍,因忙大聲兒說道:“就隻恭迎宮主回宮嗎?”
宮眾們會意,又見他們那個平日裏便已夠麵無表情了的宮主,彼時一張俊臉更是足以讓他們在大熱天裏攸地感受到冬天的寒冷,情知宮主是生氣了,因忙都接著北堂長老的話茬兒齊聲說道:“恭迎宮主回宮,恭迎夫人回宮!”開玩笑,宮主平日裏雖表麵冷淡,實則待他們都極好,但真要惹怒了他,他整治人的手段還是十分高明的,他們可不想因為眼下多看了未來的夫人幾眼,便被宮主尋下機會“穿小鞋兒”的,橫豎夫人以後都要待在宮裏了,他們欣賞美人兒的機會還多的是呢!
聞言水溶心裏方稍稍鬆快了一些,因命總管一切宮務的左使楚懷哲:“將飛星閣的下人一律換成女的,再有,飛星閣四周二百丈之內,以後都不得有男宮眾出沒,否則按宮規處置!”
楚懷哲忙抱拳應了,心裏卻禁不住暗自在發笑,宮主這醋勁兒亦忒大了點子罷?明兒是不是還該下令,‘但凡有夫人經過時,方圓百丈之內都不得有男宮眾出沒!’?難道他就未想過,一旦都換成女宮眾伺候,到時就該換夫人拈酸吃醋了?而夫人一旦不高興,最後不高興的,可不還是他自己?
水溶自是猜不到楚懷哲彼時在想什麼,他隻恨不得立時將黛玉帶離這裏,帶離大夥兒毫不掩飾欣賞與愛慕的視線,遂連命眾人散了都顧不得,隻是擁了黛玉,便大步往他的日常起居之所飛星閣去了。
餘下眾宮眾雖不忿自己欣賞美人兒的權利被“剝奪”了,卻是敢怒不敢言,隻得悻悻然的各自散了。
回至飛星閣,水溶心下猶有幾分不悅,但見黛玉一路走來都精神極好、興致極高,還不時誇讚他治下有方,管得絕塵宮上下都井然有序、井井有條,他便複又喜歡起來。罷了,黛玉生得天仙一般已是不爭的事實,而她很快便要成為他的,亦是不爭的事實,他又何苦這般斤斤計較,患得患失呢?他聞名江湖的絕無塵,什麼時候亦變得這般不自信了?況他便是不相信自己的魅力,亦該相信黛玉對他的心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