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時飯碗是被李周毛抱在手裏而不是放在桌上的話,那麼現在李周毛的晚飯肯定是全都吃進褲襠裏了。
你是毛毛嗎?我是你姐啊。十個字宛如夏夜裏的驚雷,一下子就讓李周毛定住了。盡管先前他隱隱有些許預感,但畢竟隻是隱隱的預感,潛意識裏他還更願意相信這種事情不存在的。
嘀!滴!嘀~嘀!滴!嘀~嘀!滴!嘀~消息接踵而至,李周毛的腦海卻變得猶如洶湧的大海。昔日的一幕一幕都接踵鋪麵而來。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聲怒吼:“你們不願意養活他我撫養他,就算拉著棍子要飯我也要把弟弟拉扯大!”話語錚錚有力,每一句話都充滿憤怒又充滿愛。
這是李周毛的父母想要把李周毛丟棄不要的時候,李周毛的姐姐拍桌子起來大聲怒吼的一句話。那時候李周毛10歲,李周毛的姐姐才16歲還在讀初中。
和父母對自己的冷淡和厭煩相比,姐姐對李周毛的態度才更像是有血緣的一家人。在父母那裏體會不到的親情,在姐姐那裏他得到了許多。
至少,對於幹涸的心靈,對於李周毛來說,這句話就是一片充滿親情的汪洋。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一個有一個孤單落寂的安靜夜,總是莫名覺得心靈空虛的李周毛才沒有徹底迷失。這是他活著的慰籍,這是他活下去的燈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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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周毛在家排行老三,姐姐最大,上麵還有個哥哥。因為家住H省與A省的交界處,那裏格外的貧困,當地的計生辦也工作的格外賣力。
莫名其妙的,李周毛一出生就被偉大的共和國烙印上了“違法生產”的標記,從一出生就是個錯開始,逐漸淪為了那個家的累贅。
為了逃避那輕易使人傾家蕩產的高額罰款,李周毛自剛滿月開始就幾番被送人,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又被母親要了回來,然卻又被送往了外婆家撫養。
李周毛自記事開始就跟著外婆天南海北的闖,印象裏好像有幾次母親也在身邊,但是母親在的那幾次李周毛卻清晰記得自己又是幾次被送人,那些待自己很好的幹爹媽們,那些帶自己宛若親弟弟的幹姐姐們……
在父母對自己冷淡的對比下,那些記憶竟是尤為的深刻,以至於本不該有記憶的李周毛,居然能憶起四歲時的一些點滴片刻。
自六歲開始在外婆家入學,這才結束了漂泊的生活,除了一個被外婆和母親稱作老尚的幹爹外,再也沒有其他人進入過李周毛的生活。
原本日子應該是平淡的繼續,至少對於尚處幼年的李周毛來說生活不應該有過多的災難。卻天災人禍的起了波折,從此,再也不肯平靜。
母親與幾位舅舅之間的矛盾,外婆與幾位舅舅之間的矛盾,最後這矛盾的矛頭竟然直指才十歲大的李周毛。禍不是因李周毛而起,卻莫名的讓李周毛肩負了一切。
外婆含淚將李周毛送回相距不過十多裏卻是跨越兩個省份的朱李莊老家。路上外婆掏出20塊錢塞給李周毛:“這錢你自己放著,今後逢年過節的你也別來看我了,養你十多年也不用你報答什麼了,就這樣算了吧。這錢是我給你的壓歲錢,你別交你爸媽,也別亂花,嘴饞了買點啥吃吃,別亂買什麼玩具了。好好讀書,長大了爭口氣。好好讀書,至少能少些挨打。”
大概包括李周毛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想到,外婆給他的那二十塊錢竟成了一個伏筆,一切都因此開始,一切有都因此結束。
回到自己的家,回到自己的親生父母身邊,李周毛的生活並不是多麼的快樂。這不快樂是因為再也見不到外婆了,也不全是如此的原因。
沒有養育,所以沒有多少感情。這不但是李周毛對其父母存有隔閡,李周毛的父母對其也有很大的怨氣。這怨氣有些莫名其妙,居然是因為李周毛太醜,居然是因為李周毛是超生兒。他們大抵是忘了,究竟是誰把誰生下拽到這個世界上的。
回家的生活並不幸福,有父母在身邊李周毛體會不到一絲的幸福。就像父母排斥他一樣,他對父母的存在也有些排斥。若是沒有這個家,若是沒有這所謂的父母,那麼自己和外婆大概就不會被分開了吧?
李周毛的父親是一個不入流的落魄畫家,在那個偏僻的鄉村裏,大概是沒誰能有什麼閑情雅致去欣賞繪畫,花不菲的價格去買畫。那時候還沒有腦殘這個詞,是以也就不會有什麼腦殘族存在了。
也許是家族遺傳的緣故,李周毛的母親同其外婆一樣,身為女人卻熱衷和擅長經商。在母親還是少女時期她就天賦異稟,就在經商一途上小有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