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哭的時間很長,與往日的玩鬧不同,這一次他是真的想哭,那種被拋棄的痛苦滋味,不是親身體驗的人是不會明白的。雷天聖什麼話也沒有說,隻是靜靜地陪伴著太玄,無論在外人麵前他是個什麼樣的角色,在太玄這裏,他都是一個疼愛孩子的父親。縱然此刻心中有無限的殺機,他也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玄兒別怕,你還有我,還有萬寒,還有雷家。隻要你願意,還有許多的親人,還有許多關心你、疼愛你的人。”“可我就是不明白。”太玄哽咽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對我,難道她不是我娘嗎?”雷天聖歎息了一聲,“一切都是爹爹的錯,如果不是爹爹,她就不會這樣對你了。”太玄搖搖頭:“不,您沒有錯,在這個世上再找不到比您更好的父親了。若是讓我在您和她中間做出選擇,我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您。”“我們玄兒最乖了。”雷天聖輕聲道。太玄的心中有太多的委屈,有太多的不解,一場淚豈能將一切都衝刷掉。然而他明白雷天聖是真正對他好的人,這便已經足夠了。“爹爹,我哭完了。”不知何時,太玄拭去眼淚站起身,目光中多出一絲從未有過的滄桑與睿智。“玄兒,你沒事吧。”雷天聖擔憂地看著太玄,那樣的眼神以前從未有過,或者說根本不屬於這個年齡階段。“當然沒事。”太玄笑了笑,“那我就先出去了。”“雲瀾。”雷天聖收起麵對太玄時的慈愛,目光冰冷,殺戮之氣渾然一體。“老祖有何吩咐?”白發蒼蒼的老者雷雲瀾恭恭敬敬地站在雷天聖麵前。“青正源那裏放狠點,莫要讓人以為我雷天聖的兒子好欺負。”“謹遵老祖法旨。”雷雲瀾應道,他看得出來老祖這次是真的怒了。“絕爺爺。”離開房間有一段距離後太玄再次喊道。“小家夥,就你現在這身體狀況,雷天聖還敢讓你亂跑?”絕無生的身影從虛空中走出,戲謔地看著太玄。“之前我叫你的時候你怎麼不出來?”太玄佯怒質問道。絕無生臉色一變,裝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樣,“你總不能讓老夫好事做到一半時跑出來吧。”“好事?什麼好事?”“造人。”“造人?世俗界有傳說曰女媧造人,難道你是女媧不成?”太玄笑道。“老夫雖然不是女媧,卻一樣有這造人的本事。不止老夫有這個本事,大凡這天底下的凡人、修士都有這種神通,隻是強與弱的問題。有些人隻需短短數日,便可造出一群人來,有些人經年累月也不一定能造出一個。當然,像老夫這樣的能手,那可都是一流的,絕對強過你爹數百倍。”絕無生說得吐沫飛濺、振振有詞。太玄一臉崇拜地看著絕無生,“那您能不能造給我看看。”“這不行,老夫獨有的道法怎麼能給別人看呢?別說是你,就是老夫未來的子嗣,那也不能看。”“不看就不看,有什麼了不起的。”太玄噘了噘嘴,“大不了我去找我爹,他的道法一定比你的厲害。”“他哪裏是老夫的對手。”絕無生吹噓道,“想當年,老夫憑此道法大殺四方,四處留名,不說流芳千古卻也是天下皆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修敗在老夫的道法下,真可謂舉世皆敵,舉世無敵。”
“吹得這麼厲害,也不怕白天閃到舌頭晚上閃到腰了。”雷天聖悠悠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卻是連個人影也不曾見著。“雷天聖,你這個為老不尊、老不修的老東西,居然玩竊聽,要不要臉?哦,忘了,你本來就沒有臉。”“你再說一遍。”雷天聖的聲音有些怒意。“當著你兒子的麵,你真想老夫損壞你在他心目中的光輝形象嗎?”“算你狠。”雷天聖氣的牙癢癢的,硬是拿絕無生沒辦法。“看吧,你爹說不過老夫。”絕無生看著太玄得意地笑著。“差點把正事給忘了。”太玄摸了摸額頭,“絕爺爺,把這個地方隔開,使得我們之間的談話隻有我們兩個聽到,您應該能辦到吧。”“這不是什麼難事。”絕無生抬起右手,一道結界便將他和太玄罩住。“有什麼不想讓雷天聖聽到的話就直說吧,老夫會盡量幫你的。”絕無生笑道。他看得出太玄有心事,而且還是與雷天聖有關的,所以才會讓自己將這裏隔開。“青正源——我的外公,他現在應該在這裏吧。”“你想聽實話?”絕無生看著太玄,似乎是從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什麼。“嗯。”太玄點點頭。“他被關在雷府的地牢中。”“帶我去見他。”“這種事你跟雷天聖說一聲不就行了嗎?幹嘛來找老夫,還要不讓他知道?”絕無生疑惑地問道。“我不想讓爹爹為難,想必今天的事您也都知道了……”“好吧,老夫助你。”絕無生拉住太玄的手,陡然從原地消失了。雷府的設計構局十分宏大,絲毫不比穆家要小。這裏現在被稱為祖地,而在雷家剛剛建立興起之時卻是作為根據地的,直到雷家的勢力漸漸大了,才把這裏作為一個超凡的地方而存在,也是從那個時候起,隻有家族老祖、宿老才能住在這裏。每一個雷家人都把能前往祖地作為自己一生的榮耀與追求。但凡這樣的大家族,都會設立一些地牢之類的用以囚禁敵人,而雷府的地牢在品質上自然是高中之高的,絕無生剛剛帶著太玄來到地牢前便有數道靈識同時射來。這倒不是絕無生技不如人,而是他有意為之,若是不這麼做,萬一太玄出了什麼事,雷天聖那裏不好交代。“原來是太玄小祖和絕前輩,不知二位到這地牢中做什麼?”數名老者同時現身,他們中的每個人修為都要超過化丹境大圓滿,為首一人正是雷雲瀾。絕無生也不廢話,開門見山道:“我們來見見青正源。”“可有老祖的法旨?”雷雲瀾問道。他口中的老祖指的自然是雷天聖。一般來說,他們在稱呼其他幾位老祖的時候都會帶上前綴,隻有在稱呼雷天聖時為表示無上的敬意而不用前綴。“沒有那東西你們便不讓我進去嗎?”太玄看著雷雲瀾笑道,這個老頭他認得,半步本源的修為,與管家是同輩,也是出了名的迂。“這是規矩,還請小祖見諒。”“那你覺得你所謂的規矩對我會有用嗎?”太玄摸了摸手指,慢條斯理道。“小祖,請莫讓我等為難。”雷雲瀾自然知道,那些規矩對這個小祖宗是沒用的,別說是他壞了規矩,就是做得再過分,到了老祖那裏也不過笑笑的事,但他性格如此,不得不阻攔。“爹爹那裏有我在,他不會說你們什麼的,快點讓開吧。”“恕難從命。”“你也該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說罷,便是二十頭呼嘯的雷象,朝著雷雲瀾撲去。一時之間,電閃雷鳴。雷雲瀾麵不改色,憑他半步本源的修為,太玄根本傷不到他。隻是隨手一拍,二十頭雷象便盡數滅去,猶如行雲流水一般。“絕爺爺。”太玄退到絕無生身後。絕無生會意,將渡凡境的威壓展開,壓得雷雲瀾幾人喘不過氣來。“絕前輩,小祖年紀尚幼,不懂事,您怎可跟在他後麵胡鬧。”雷雲瀾頂著壓力道。“胡鬧?”絕無生輕笑道,“老夫是他的護道者,自然要遵從他的意願了,至於你們,我想,還是呆在這裏吧。”說著,絕無生大袖一甩,一道結界將雷雲瀾幾人全部困住。“絕爺爺,我們走。”兩人穿過地牢的大門,一步步深入進去。陰暗的環境,刺骨的寒意,莫名盤旋的怨念,洗刷不盡的血腥味,讓太玄感到極不舒服,他甚至有點想打退堂鼓了,然而一想到青正源,他還是咬緊牙往前走。“若是實在受不了咱們就回去。”絕無生輕聲道,“這個地方絕不是你這個年紀能承受的。”“無論如何,我都想試試。”“好久沒見到像你這麼有決心和信念的人了。”絕無生笑道,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太玄的心中所想,明明知道不會有什麼結果,卻還是要做,就像當初不顧一切想要複活妻子的自己一樣。關押青正源的地方是在地牢的深處,太玄走了極遠才到,那份壓抑、厚重使人透不過氣來。一個滄桑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披頭散發,衣袍破爛,手腳戴著厚重的鐐銬,端坐在那裏,身上散發著幾分死意。“幾日不見,你竟然老了許多。”太玄忍不住開口道。“一切不都是拜你父所賜,你又在這裏假惺惺什麼。”青正源的鋒芒不如初見之時,言語中多出幾分無奈,少了幾分凶煞。“為何不像初見時那樣仇恨、瘋狂、凶狠?”“淪為階下囚的人,即使有再多的仇恨與瘋狂又有什麼用?你說呢?”“也許吧。”太玄沉默了片刻後答道。